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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帝一阵疑惑,搞不清这孙无道所言,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王修也不说话,只讪讪瞟向他长袍裆部位置,咧着嘴直乐,眼神说不出的古怪渗人。

皇帝顿时一个激灵,后背凉飕飕的,双眼直喷火。

这混账小儿,是活腻歪了,迫不及待想掉脑袋了吧?

陈皇后似乎隐约猜出点什么,先是神情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红,扭头望向一边,沉默不语。

得知唐子聪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尚且还活着,几人总算稍微松一口气。

可说实话,尽管现在病变化脓腐烂的部位已经切除,但能不能挺过去,侥幸活下来,他王老爷也心中没底。

毕竟,没有消炎的药物,就连伤口会不会感染,都是个未知数。

还好的是,孙无道兴致高涨。

这位名扬天下的一代神医,明显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这开刀切除之法,是否真能治病救人。

主动提出,今晚寸步不离守着,再根据情况开些药方。

王老爷自然没兴趣留下,很快便领着景隆帝二人离开。

回到府上,已快天黑。

这一下午虽累得够呛,可王老爷却兴致颇高,亲自下厨。

于是很快,膳厅饭桌上,便已摆上了几道精致小菜,一坛子“闷倒牛”烈酒也已打开。

在王老爷的热情招呼下,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

陈皇后虽未喝酒,却也从始至终端坐一侧,举手投足,依然那般雍容而又端庄。

一边小口吃着菜,一边看这少年郎勾着皇帝肩膀,推杯置盏高谈阔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再从人生哲学,聊到下属县府张老汉家的母羊生了一头三条腿的小牛崽……

倒也一番乐趣。

直到酒过三巡,却再也忍不住了,温婉一笑,贝齿轻启,“前段时间,王相公代表朝廷出使南楚……”

“立下泼天大功,不但平定南楚之乱,更亲率岐山驻军一鼓作气灭西诏宋吕两国。”

“因此朝廷嘉奖,晋封二品郡公,一举名扬天下知,倒真是可喜可贺了!”

又一声轻叹,“只细细想来,王相公此番出使,也算九死一生吃了不少苦吧!”

可没想到,王修却是瞬间神色一愣。

刚送到嘴边的酒杯都放下,满面苦笑,“哎,嫂夫人快别提了……”

“要说吃苦,除了这往返一路上舟车劳顿,其他倒还好说。”

“可关键就此次立功……你与老哥是了解我的。”

迟疑半晌,才一咬牙,“好吧,这里也没外人,我就实话说了吧……”

“那南楚大乱也罢,三国合盟十几万大军,进犯岐山之地也罢,跟我一个吊唁使臣有多大关系?”

“两军交战,那是要死人的好吧,而我这人又一向贪生怕死。”

“虽然我一文臣,不至于去冲锋陷阵,可万一被敌军流箭射着了呢呢?万一团灭被活捉了呢?”

“搭上小命,划不来的!”

却又故弄玄虚,咧开嘴呵呵一乐,“其实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宋吕国,有一种橡胶树,实在让本老爷喜欢得很,一看见就走不动道。”

“别的不说,包括你们康泰商行,跟着本老爷混,能不能搞到大钱,老哥你以后能不能也像本老爷一样,过上‘闷倒牛’美酒喝一坛倒一坛的生活……”

“可就全指望这橡胶树了!”

“不然,你们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折腾出这么大阵仗?”

“否则,你放心,那游四方还没发动政变,我肯定拔腿就跑了!”

搂着景隆帝肩膀,又招呼道,“当然,也得亏咱相识这么久了,彼此一直也相处愉快,再加上两家合作也算一条道上的人,才跟你们讲这些。”

“否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本老爷吃不了兜着走!”

刹那间,景隆帝嘴角猛地一抽。

扭头望着这小儿,脸色一下子便黑了。

混账!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账啊!

什么叫“搭上小命划不来”?

如今好歹也是临州判司,贵为当朝最年轻的公爵,思想觉悟能不能稍微提高一点?

害得朕,还以为这狗东西,终于上道了,胸怀宽广了起来,有了为社稷为朝廷舍身取义的觉悟了呢!

还有,那什么橡胶树,虽闻所未闻,可不就是一种树木吗?能用来挣什么钱?

陈皇后一阵哑然,欲哭无泪。

可没想到,这家伙又一阵苦笑,“其实这都无所谓……什么郡公的爵位,无非一个称号,皇帝赏赐的那些玩意,看着挺多,可加起来,还抵不过本老爷现在一个月赚的!”

“可关键……那景隆皇帝,居然下了死命令,让本老爷年后,必须去京城任职!”

眉头紧皱,“老哥你瞧瞧,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完全不讲武德啊!”

“当初让本老爷上任临州判司,他可是承诺过的,若做出政绩,可以考虑恩准本老爷告老还乡!”

“虽然我对他的话,半个字都不信……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就反悔吧!”

“也得亏他是皇帝,要玩死本老爷太简单了。否则,我非跑去京城,跟他说叨说叨,没他这样办事的……”

瞬间,景隆皇帝脸色更黑得发紫,额头青筋都已条条暴起。

尽管如此,却还是强忍冲动,没直接一拳整过去。

只是黑着一张脸,讪讪憋出一句,“这不挺好的吗?从此直达中枢,甚至有朝一日位极人臣……”

然而话未说完,却见这混账东西,反倒一下子怒了!

瞪着他,气急败坏大骂,“好个鸡毛啊?”

“我说老哥,你这人就挺奇怪,好歹跟本老爷相识这么久了,也说了你那么多次,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惦记着当官……”

皱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况且,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功高盖主最致命?”

“此番出使,本老爷立这功劳,算得上大康立国,对外最大的军事胜利了吧!”

“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最难猜!本老爷三番两次立功,爵位又彪得这么快,你以为那景隆皇帝心中会不犯嘀咕?”

“说不定,别看他表面对本老爷嘉奖着,可实际早已在琢磨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本老爷脑壳砍了!”

一声长叹,“况且,我也早看出来了,这皇帝不地道!”

“别瞧本老爷每次给他写折子,都先嘘寒问暖一通,再言真意切说点什么臣天天牵挂着陛下之类的话……”

“可实际心里……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