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爷子见我好奇,并没有卖关子,吐出一口烟雾,指着那幅帝王画像对我问道:“你可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
我对此事确实有些疑惑:“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一幅南朝宋风格的现代画,至于画中人是谁,恕我眼拙。”
“有些眼力。”魏老爷子笑了笑:“这画,你家里没有?”
我摇头:“没有!”
“其实咱们这四门的老祖宗渊源颇深,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相识了。”
魏老爷子转开了话题:“小子,你可知道摸金校尉是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据史书记载,摸金校尉起源于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初现于汉代陈琳所作《为袁绍檄豫州》一文,讲述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饷。”
魏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认为,此事可信吗?”
“说实话,我是不信的。”
我见魏老爷子考我,回应道:“外界素有传闻,说摸金校尉的祖师爷是曹操,但正史对此并无详细记载。这种说法,出自建安七子之一陈琳的檄文,当时正逢曹操奉献帝之命讨伐背离汉室的臣子,而袁绍为了攻打帝都师出有名,才让陈琳拟了这篇檄文。
后世说曹操设立摸金校尉,也大多都是被这篇檄文影响,虽然曹操没有坚决否认过自己派人掘墓充实饷军一事,但公然为此设置官职,大张旗鼓去刨坟的说法,不少历史学家是不认可的,毕竟他受命于天子,若公然行此不义之举,会极大程度冲击他在法理上占据的主动权。”
魏老爷子敲了敲烟袋:“继续讲。”
“清末杨守敬所编写的《水经注疏》曾记录过:操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
我顿了一下:“现实而言,我国的考古学家在八十年代的汉梁孝王墓里,发掘出了两万多件珍贵文物,包括闻名遐迩的金缕玉衣也出自其中。由此可见,此墓并没有被大规模的盗掘,足可以证明陈琳在檄文里的记录,即便不是假的,也是经过无限夸大的。而《水经注疏》中的内容,更是无稽之谈,是为了博眼球编造出来的风闻。”
“看来你对历史是有些研究的,正史中确有发丘中郎将统领摸金校尉盗墓的部队,但发起人并不是曹操,而是南朝宋废帝刘子业。”
魏老爷子指着那幅帝王画像说道:“此人是南朝时期刘宋王朝的第六位统治者,只在位两年,史称前废帝,是出了名的暴君。他十五岁少年即位,根基不稳,面对强势的大臣、宗室和藩镇,内心极为惶恐。刘子业出于巩固帝位考虑,又受到陈琳檄文启发,公然设置官职去盗墓,准备收敛钱财笼络重臣。”
看到老头信誓旦旦的说法,我变得更加好奇:“您怎么就能如此笃定呢?”
“因为我刚刚跟你讲得四门,就是这支盗墓军队仅剩的传人,而倒斗一词,便是这四门先祖创造的,根据中国盗墓史研究学者倪方六先生考证,这个词最早正是出现于北京周边和东北沈阳一带。”
魏老爷子挑眉看向了我:“刘子业在位期间刑杀大臣,囚禁诸王,狂悖无道,登基仅两年,便被湘东王刘彧等人弑杀。事发之前,刘子已经听到风声,知道刘彧要除掉他的理由之一,便是残暴无度,钻营旁门左道,于是便命令统管摸金校尉的四名中郎将率军坑杀所有校尉,毁灭证据。
那四名中郎将清楚刘子业为人,杀完人之后并没有回去复命,而是反杀了监督他们的官员,自此改名换姓,由官盗转为私盗。这四名隐世的中郎将,便是我们的先祖。”
我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它也说不通啊,我们四门的祖上,做的不是当铺的生意吗?”
“当铺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古代氏族力量强大,四门祖先为了不被人欺辱,始终在一起生活,直到晚清被攻破国门,才为了生计重操旧业,当铺只是倒斗的掩护。挂起这废帝像,是为了让那些被杀害的摸金校尉冤魂在来寻仇的时候,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实非我们先祖之所愿。”
魏老爷子端起三才杯,用杯盖拨开了飘起来的茶叶:“当年四门开当铺,是为了掩护自己的盗墓行为,将挖出来的陪葬品作为死当卖出去,同时也能通过我们的专业知识,低价收一些流落民间的宝物。
曲、段、宋、魏四家,其本姓是什么,已经无处可考,只知道源于取、断、送、卫的谐音。
取,便是寻穴下土;
断,便是断代鉴定;
送,指的是销赃门路;
卫,则是以武力护卫其他三门的安全,魏家一脉,不仅能防活人,也能防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四个行当,就是我们祖先当年率领摸金校尉时分管的工作,你段家先祖便是负责在墓穴中寻找、挑选陪葬品的人。
到了你太爷爷那辈,他结合祖上传下来的知识,还有自己的感悟见闻,写下了《判官录》这本奇书。”
听完魏老爷子的介绍,我心中的疑云也逐渐被揭开。
我一直纳闷,既然我家祖上是开当铺的,为什么爷爷传给我的手札当中,却记载了许多阴阳秘术和风水奇门。
现在想来,那些东西如果用在盗墓当中,倒是比当铺更加实用。
魏老爷子见我沉思,继续道:“我们的先祖自元末金盆洗手,直到晚清才重操旧业,算起来,你已经是新势力的第四代了。”
“这跨度也有点太大了吧?从辛亥革命到现在,可有一百多年了。”
我听完魏老爷子的讲述,没想到自家祖上居然是这样的背景:“魏爷爷,您说了这么多,似乎跟我爸没什么关系啊?”
魏老爷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一张彩色照片,为了保存得更久,还经过了塑封处理。
照片的背景是沈阳故宫,里面一共有八个人,四个年纪大的,还有四个年轻人。
上面的面孔都很陌生,但一个人看起来给我的感觉很面熟,我端详了半天,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上面这个穿着中山装的人,是我爷爷?”
“是啊!你爷爷身边那个穿着皮夹克的青年就是你爸!他们爷俩身边,是我和二儿子,另外四个,是宋家和曲家的人。”
魏老爷子有些怀念的看着那张照片:“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在你刚刚的故事当中,不是说四家人在日寇侵华时就分散了吗?为何又会聚在一起呢?”
我一头雾水的看向了魏老爷子:“从这合影来看,我爷爷和我爸并不是一直没有往来,而是后来遭遇了什么事情,才让他们父子决裂!魏爷爷,是什么事情导致了我爷爷和我爸闹僵?我爸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魏老爷子看到我急躁的表情,风轻云淡的回应道:“抱歉,这些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正是为了把我爸的事情讲述给我吗?”
魏老爷子轻呷着茶水:“你爷爷已经不在了,我身为你的长辈,有责任把家族的传承告诉你,但你父亲和爷爷决裂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参与。”
“不对!你今天设下两局来试探我,现在又用我爸的事情勾起我的好奇心,说明你有求于我。”
我整理了一下前因后果,已经猜到了魏家人让我来到此地的原因:“您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将我爸的事情告诉我?”
“你这小子,倒是很聪明。”
魏老爷子笑了笑:“我找你来,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只要你能帮我做成,我就可以把你父亲,还有四门相会与决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什么事,您说。”
“盗墓!”
“告辞!”
我听到魏老爷子说出的两个字,不假思索地转身,直接向会客室的出口走去。
魏老爷子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有点懵:“小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爸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又为何与你爷爷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脚下不停地向外走去:“不想!我从小就被他抛弃了,他也没养过我,如果是白听还可以!但我没必要为了他的事情去冒险,况且这是犯罪。”
魏骁补充道:“还有两万块酬劳!”
我已经走到了门口:“嘁!两万块不少,但它也不算多,再见吧。”
魏骁提高了音量:“我说的是每天两万!”
我听到这话,很自然地转身,向着魏老爷子走去:“魏爷爷,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只是很好奇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原因,您懂吧?”
“我了解过你的情况,虽然谈不上食不果腹,但也是贫困潦倒。像你这样的人,只有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把它抓住,才能够逆天改命,咸鱼翻身。”
魏老爷子露出了一个老狐狸般的笑容:“坐下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