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三听完我的话，连忙解释道：“咱们拿出来的东西，的确有年代，但历史价值不高啊，又不是在哪个王公贵族的墓里拿出来，只是一个胡僧的陪葬品而已嘛。”
“这话不对吧？这些东西虽然是在国外回去的，但最早却是在大唐走出去的，做工和款式都是初唐款式。这批货的工艺价值、考证价值、文化价值、历史价值、稀缺性都能满足，收藏价值可是很高的。”
我反驳了宋老三的话，随后补充了一句：“刚好我也有几个喜欢收藏古董的朋友，这批货你先留下，等我回国自己处理吧。你放心，这批货就算我自己走，也不会少了你的茶水费，卖出去的钱你拿二成，算是把东西运回去的费用。”
我这番话完全是在吹牛。
倒斗是一项极为复杂的系统性工程，望气发冢、确定墓点、采土取样、掩饰盗洞，然后根据墓葬不同，使用不同手段，拿到明器之后，如何平安撤离，如何安全出手，全都是学问，倘若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地下取出来的生坑货，最容易被人黑吃黑，哪怕成功出手，如果买家不靠谱，一旦引起注意，黑白两道就会闻着味赶过来，把你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虽然懂得古玩鉴定，但并不能算是圈里人，也不认识藏家和商家。
如果真把那批货留在手里，估计唯一能变现的方式，就是将其中的金器熔炼，以普通黄金的价格卖出去，跟捧着金碗要饭吃没有区别。
不过宋老三跟我的接触并不多，而我的一番话也成功诈住了他。
他听说我要自己走货，顿时着急起来：“小段，行里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啊，古董行有规矩，这批货我正在出手，在出结果以前，别人是不能参与进来的，你忽然戗行，这让我没办法交代啊，而且四门中宋家就是走货的，我念在东西是你们拿出来的，没有给曲家和魏家分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见宋老三这个语气，就知道他肯定在中间没少赚：“三爷，这批东西我可从来没授权让你出手。”
“小段，我承认这批货的价格，的确卖得低了一些，但我也有苦衷啊！我在国外这么多年，早已经跟国内的买家们淡了联系，现在忽然归来，总得用这些拿得出手的黄货镇场子，低价卖出去，也是为了笼络人心，送个顺水人情！”
宋老三哭惨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批货还按照这个价格卖，茶水费我只拿两成！小段，咱们好歹也算同生共死的兄弟，你总不能看着我坐蜡吧？”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太嫩了。
最开始宋老三给我的感觉就是圆滑，后来的事情又让我感觉他十分仗义，对他的看法也一直在改变。
但其实不管是圆滑的一面，还是仗义的一面，都是他性格本身的一部分。
正如爷爷对我说的那样，这一行，归根结底玩的正是人心。
听到宋老三在电话里不断的跟我商量，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算了，这批货就按照你的价格走吧，茶水费你还拿四成。”
我这么做也是有所求的，对于我而言，我父亲的下落远比金钱更重要，而魏胜男和曲瑞麟心底都对我怀有仇恨，算下来只有宋老三能作为我的队友，帮我探听一些其他两门不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能够拿到的三百多万，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财，何况我自己本身并没有走货的渠道，跟宋老三交好，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宋老三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并没有跟我推辞：“小段！大恩不言谢，你放心，我不会白赚你的钱！”
我也没有咬着这件事不放：“魏家拿到仙经之后，有没有什么反应？”
“我虽然虚长你几岁，但跟你一样也是第四代成员，魏老爷子是长辈，他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接触到。”
宋老三沉吟片刻，开口道：“小段，我知道你这次跟魏家合作，就是为了追查你父亲的事情，但我对于此事真的了解不多，这事你恐怕还得问魏老爷子！我能看出来，魏家这次是真的想要撮合四门重聚，所以你无须担心他们的承诺。”
我思考了一下：“我会跟魏家联络，要求尽快回国，有什么话，咱们见面聊吧。”
“你这次伤得那么重，还是多休养吧。”
“我之所以受伤，就是为了要得知真相，否则连觉都睡不踏实。”
结束与宋老三的通话后，我将目光投向了猴子：“咱们拿出来的那批货，宋老三卖了六百万，除去他的茶水费，还剩下三百六十万，这钱咱们俩对半分，每人……”
“段公子，这次咱们能出国倒斗，全都是你的功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充其量就是一个助理的角色，真要对半分，这钱我拿着也良心不安啊！”
猴子连连摆手：“你如果真想给我提成，拿给我拿个十万二十万的也就够了！”
我被猴子逗笑：“怎么，还觉得钱会烫手啊？”
“出多少力吃多少饭嘛，我觉得自己值什么价，那就拿多少钱，多了心里不踏实。”
猴子憨憨的看着我，给出了一个跟宋老三截然相反的回答：“我虽然没有你这么聪明，但更早的接触社会，阅历也算丰富，这么多年来，我见惯了因为钱财翻脸的例子，可不想跟你也走到那一步。你要是真想帮我，那就多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教给我一些吃饭的本事呗，到时候我自己赚钱，花着也硬气。”
“也罢，那这钱我给你拿三分之一，以后有用钱的地方，随时跟我开口。”
我虽然过惯了苦日子，但也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跟猴子敲定分成比例，转语道：“你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准备回国，我得尽快见到魏家人。”
……
三天后，我乘坐的航班在桃仙机场落地。
猴子刚推着我的轮椅离开出站口，宋老三就抱着一束花迎了上来：“小段，欢迎回国。”
“你这一束花，还给我弄得不会了。”
我接过宋老三的鲜花，目光环视，发现只有他自己来接我：“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
“魏老爷子得知你回来，决定召开四门集会，曲瑞麟那个扑克脸本就看你不顺眼，自然不能过来接你。而魏胜男是魏家的代表，为了平衡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方便过来，不过她给你准备了司机和车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我这个闲人了呗。”
宋老三在猴子手中接管了我的轮椅，发出一句感慨：“时间真快啊，我记得上一次四门集会的时候，我爸给了我一块糖，让我在门外等着。没想到时隔多年，我都已经成为宋家的掌门人了，有时候想想，人生真的就像古玩一样……沧海桑田啊！”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熟悉的机场，心情并未感觉欣喜，反而变得沉重起来。
在印度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我终于回到国内，即将得知我父亲的下落，以及四门分崩离析的密辛。
而等待我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