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万人坑里转了一圈,很快便搞清楚了情况。
当初阿石邑在建造完泽王墓之后,奉命将全部奴隶灭口。
他身为师出名门的大风水师,唯恐杀人太多有损阴德,会让后代遭到报应,于是便修建了这个简单的万人冢埋葬尸体,告慰亡灵。
为了不破坏泽王墓的风水,以及让这些亡灵在死后仍旧被胡沙虎奴役,所以阿石邑把埋葬奴隶的地方选在了山脚下,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夯土墓。
这种夯土普遍坚固,却架不住上面那棵古松的根系扎了进来,而古松因为墓下尸气的侵蚀,逐渐凋零,并且烂了树心,形成了一个进入万人冢的天然通道。
许多大型墓葬群,尤其是少数民族政权和商代、周代、秦代、宋代、明代及清代,都有活人殉葬的记载和案例,不少大型墓葬周围,都有大量的奴隶尸骨被挖掘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骨,踩着这些骨头上面,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此刻情况危急,我顾不得太多,举着火把向江曼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我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复杂。
时隔多年,这些骨头都已经酥脆得像是饼干,一脚下去就能踩碎一片,而骨头下面的土地,却给我传来了一种黏腻的感觉。
这是尸油和土地混合生成的尸泥,这种尸泥因为油脂的关系,存储了大量的细菌,也是很多毒虫喜欢的食物,毒性比尸碱还要大,别说进入人体,就连沾在皮肤上都会引发危险。
传说在苗疆那边,有许多修行邪术的巫师,会专门寻找这种尸泥用来练蛊,每一克的价格已经超过了黄金。
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尸泥会沾在我身上,而是怕这东西会沾到江曼的伤口上,如果真是这样,情况可就彻底麻烦了。
结果看到江曼的伤口之后,我对着自己头上就是一拳,好的不灵坏的灵,那根刺破江曼腿部的骨头,果然沾满了黑褐色的尸泥。
“段涛,过来帮我一下!”
江曼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见我举着火把靠近,开口说道:“我记得你的背包里有急救包,将里面的碘伏和绷带找出来,我没有伤到肌腱和骨骼,等我拔出这根穿透我肌肤的断骨,你用碘伏帮我消毒,然后用三角巾按住我的伤口,最后将伤口绑紧,记住了吗?”
“江曼,其实这东西……”
我本想告诉江曼这骨头上沾有尸泥,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碘伏没有了,只剩下酒精,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江曼闻言,用衣服卷住一根腿骨咬在口中:“来吧!”
“呃……”
随着我将酒精倒在她的伤口上,江曼发出一声呻吟,洁白的脸蛋上冷汗涔涔。
包裹好江曼的伤口,我将她扶了起来:“怎么样,还能活动吗?”
江曼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大腿,连嘴角都在跟着抽动:“很疼!但是能忍住!”
我指了指身后的藤蔓:“你骑在我的脖子上,然后顺着树藤爬上去,想办法再找一截树藤给我扔下来。”
江曼见我走到藤蔓下弯腰,玩笑道:“段涛,你就不怕我将你抛弃在这里?”
我反问道:“有这个必要么?”
“无趣。”
江曼见我完全不害怕,撇嘴骑在了我的肩头。
尝试了两次,我终于把江曼给举了上去。
等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我的体力已经彻底耗尽,恰逢远处出现了搜索过来的安保,我只能扶着江曼逃离,跑出几公里后,这才疲惫不堪的躺在了地上。
汞中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的喉咙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并且开始呕吐,胃液到了嗓子的时候,像是吞下一块火炭般刺痛,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
对于我的情况,江曼也显得手足无措,唯一能照顾我的方式,就是冒险去河边,用一块朽木挖出来的碗,给我盛了一些河水回来,但我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短短半个小时,我的病情开始急速恶化,不仅嘴角开始向外淌口水,身体也不自觉的出现抽搐,并且腹泻严重,但是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失禁了。
江曼闻到空气中的异味,犹豫片刻后,伸手就要解开我老鼠衣的拉链。
看到江曼的动作,我用力抓住了的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江曼把手伸到背后,将自己的内衣扯了出来:“你身上的老鼠衣是防水的,而且又不透气,让排泄物留在衣服里,只会让你的情况更糟,我帮你擦拭一下身体。”
我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江曼,可惜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江曼推开我的手臂,嗔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大男子主义!命重要还是脸重要?咱们是伙伴,最重要的就是一起活下去!”
话音落,江曼把虚弱的我翻了个身,开始用内衣帮我擦拭起了身上的污秽。
此时我身体难受的不行,心中却划过一道暖流。
自从记事起,我就没见过父母,是被爷爷一手带大的。
爷爷是个刻板的人,虽然对我无微不至,但他表达爱意的方式,直到成年后我才慢慢能体会到。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像江曼一样照顾我,这种来自异性的温柔,让我整个人像是要融化一般。
我们之前使用明火,已经暴露过一次身份,江曼见我打摆子,犹豫了一下,也用我之前的方式,把衣服解开后抱住了我。
感受着江曼的体温,我靠在她的肩头上,最终沉沉睡去。
我是被憋醒的。
汞中毒的加剧不仅让我喉头水肿,就连鼻腔也肿了起来,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吸进一口空气。
等我缓和了一些,却发现身边的江曼同样在不断颤抖。
最开始我以为她是冻的,正要把她抱紧,她却主动钻进了我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段、段涛……我怎么……感觉……这里好冷啊!”
听到江曼这么说,我将额头贴在了她的脑门上,感觉就像是贴住了一块火炭。
她的尸毒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