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辨别古钱币的时候,对面的中年始终镇定自若的看着我,就像是料定了这局我们一定会输一样。
既然常规的辨别方式不管用,接下来我就只能用进一步的手段了。
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喷枪。
只要用火一烤,这钱币上的锈迹肯定会出现变化,只是这么一来,真币上也会留下火烧的痕迹,毕竟钱币太薄,很难承受高温。
在这种斗口当中,一旦使用了这种手段,就算我赢了,那么在气势上也会矮三分,违背了斗口的初衷。
“当!”
对面的另一位中年见我迟迟没有反应,故意将茶杯放在桌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我知道这是对方不耐烦的催促,余光瞥见对方茶杯中震出来的水滴,忽然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猴子,给我接一盆水来!”
“哎!”
猴子答应一声,快步向魏胜男那边走去。
在猴子取水的时候,苏家梁依旧正襟危坐,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但桌子下面的脚却在轻轻踢我,像是在询问我是否有把握。
我同样风轻云淡的盯着对面的中年,同时踩住了苏家梁的脚。
说实话,对方拿出来的东西太真了,其实我也没有把握。
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哪怕我真的没有能力分辨出其中的赝品,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们。
很快,猴子就端着一个盛满水额搪瓷盆回到房间:“段公子,东西放哪?”
“这里!”
我用手敲了敲桌子,等猴子将水盆放好之后,掏出了口袋里的纸巾,将塑料包装袋撕成几块,铺在水里后,放了一枚铜钱上去。
“咕咚!”
铜钱压垮塑料,沉入了盆底。
我将那枚铜钱捞出来,用纸巾把手仔细地擦了一遍,同时又撕下了一块更大的塑料,铺到了水中。
铜钱再次沉底,我也依然重复着这个行为。
屋里的其他人看见我的动作,已经全都懵了,似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气氛紧张的情况下,我竟然在这玩水。
反复尝试了几次,终于能够让那枚铜钱漂浮在塑料上面了。
“呼!”
我看见漂浮起来的铜钱,做了一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其拿下来,然后将另外一枚放了上去。
同样能浮起来。
一轮测试之后,九枚铜钱全部浮了起来。
减少塑料的面积继续测试,这次只浮起来了一枚。
我将那枚单一的铜钱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半天,随后随手抛在了桌上。
那中年见我抛出铜钱,目光睥睨:“看出端倪了?”
我松开手掌,让剩余的铜钱“哗啦啦”地落在了桌上:“除了刚刚那一枚铜钱之外,其余这些,全是赝品。”
“哦?”
那中年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变了脸色:“何以见得?”
“王莽篡汉,改刘汉天下而自立,而繁体字的刘当中,就带有金字,为了避免忌讳,那些钱啊、铢啊等与金字旁有关的字就都不能用了,古音泉与钱通,因货币如泉水一样流通一息,所以就用泉字来代替钱,这也是货泉的由来。
古币大泉五十铸行时间虽然仅有13年,但其却是王莽新朝通行中流通时间长、铸量最大的。看似形制单一,但其版别多,内涵丰富,近年不断有新品种面世,尤其是背有纹饰、吉语及动物图案的版别,发现极多。
王莽制钱品种繁多,且制作精良,字体采用秀丽的垂针篆体,在工艺上达到了中国古代铸币技术的巅峰,王莽制钱为新莽,俗称“莽钱”,常见的多为货泉、货布、布泉,都是莽钱范畴。
在这种背景下,建都南京的孙吴为了重振经济,以王莽的大泉五十为蓝本,铸行了一系列吴大泉,不过吴大泉并未起到振作经济的作用,反而助长了面值混乱,吴大泉与莽泉相比,杂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嘉禾五年,铸行大泉五百,此钱直径一寸三分,重约12株,面值上却说,1枚等于500枚五铢钱,此后竟然还越铸越轻,吴赤乌元年之后,又相继铸造了大泉当千、大泉二千、大泉五千,但每一枚的重量无甚多增加,面值却接连翻倍,可见彼时通胀之严重。
其中赤乌元年铸造的大泉五千,直径3.6厘米,重量为14.5克,铸轻后直径2.5厘米,重3.5克左右,而你们仿造的大泉五千,就是铸轻之前的钱币。”
之前摔茶杯的中年不忿的说道:“我们来这里,不是让你科普历史的!你既然说那八枚大泉都是假的,自然该拿出凭据!”
我看见中年急了,更加断定自己猜测正确,笑着说道:“古代铸币,先后采用了平板范浇铸、叠铸和母钱翻砂三种工艺。王莽篡位建立新朝时,平板范浇铸工铸钱工艺的主角,并一直持续到隋以前,所谓平板范浇铸,分为泥范、石范和铜范三种,简单地说,就是把两块平整的范拼合在一起进行浇铸,将铜水灌进去之后,使其在中心的凹槽位置成型。
到了东汉时,已经开始流行叠铸法,这种铸造方法跟平板范差不多,只是将范板改成了烧制的陶范,让其更加耐用,这种浇筑方式更加成熟,效率也更高,所以这枚大泉五千,就是用叠铸法做出来的。
因为古代的炼铜手艺并不先进,所以铜浆当中会含有大量的锡,在同等体积的情况下,锡的重量要比铜轻一些,所以这些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别的铜钱,重量却是不一样的,你们仿造的时候,也很难将比例做到百分之百的还原,这八枚赝品之所以能一起沉底,因为它们是同一批次生产出来的东西,所用铜水的比例完全一样。”
摆出茶阵的中年听完我的回答,不发一语,默默将那枚铜钱收了起来。
“好!小段果然细致入微!”
苏家梁直到对方认怂,这才拍了拍巴掌,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根叔:“根叔,这第一局,我们已经破了,您看我是不是该说话了?”
根叔面无表情:“请。”
苏家梁点燃一支烟,泰然自若的开口道:“目前已经被我们吞下的地盘,划归到苏家名下,你们就此割让,此后绝不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