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婆子进门之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了那个神龛前方，点燃了三支香，然后转身向我问道：“你家里供奉了家仙吗？”
“没有。”
我摇了摇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么，我们这种人是不能请神回家的，否则身上阴气太重，易遭天谴。”
“那就好。”
老马婆子点点头：“知道我这供奉的是什么吗？”
“是东北的保家仙吗？”
我试探着问道：“各地宗教，别管是佛、道这种大型宗教，还是某些地区信奉的地区性神灵，都讲究一个排场，俗话说佛靠金装嘛！在我的印象中，只要东北的保家仙最为朴实无华，更讲究一个心诚则灵！哪怕不用立像，把名字写在黄纸上，也是能受香火的。”
“你这个年纪，能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透彻，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马婆子笑了笑：“我家里供奉的，是胡黄白柳灰中的胡家大太爷，在胡家算是地位很高的神仙了。”
我身为一个倒霉贼，对于东北的出马仙、保家仙这些东西了解不多，此刻没搞明白老马婆子的用意，也就没有说话。
“东北的保家仙文化独树一帜，这种有点像古代降僮、扶鸾巫术的把戏，其实是被东北本地的萨满信仰影响而产生的。当年我师父收下我，正是因为我信奉萨满教。
佛道里的神只们，原本的社会亲属关系，在仙界都淡化了。
像观音菩萨、三清老祖、四方帝君，他们有没有家人、亲戚，这都不重要了。
哪怕是如来佛曾经是王子，成佛后也没有关注他的家庭生活，神仙不需要家庭。”
老马婆子看着我：“但保家仙可不一样，胡黄白柳灰，每个大仙都是一家子。但说我们胡家仙家，就有胡大太爷、胡二太爷、胡三太爷，以及他们的媳妇：胡大太奶、胡二太奶、胡三太奶，年轻一点的有胡翠花、胡小闹、胡跳跳等等。”
我坐在炕沿上，见老马婆子拿起烟袋，也掏出烟点上了一支。
“在东北这个地方，供奉保家仙的不少，但能出马的不多！保家仙一般都是在家里专门弄一张供桌，摆上供品祭拜，每家的仙都不一样，请到家里的仙，就是专门保护这家的。
出马仙则是有人生病或者遇到什么灾祸，由某位大仙附体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做法帮其渡过难关，也就是俗称的请神上身。
出马仙出场，要在特定的场所，这种一般称之为仙堂，每一个仙堂都有掌教的大仙。
东北人各仙家以胡仙为首，所以大部分仙堂的大佬都是胡家中的某一位。在供奉五大仙的群体中，越是下层的仙家供奉的人越多，因为上层的仙家，不是什么人都能供奉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您供奉的胡大太爷，在胡仙家当中，算是什么层次呢？”
“顶层！整个东北，只有我一个人供奉胡大太爷，我是当今五大仙中胡家的领头人。”
老马婆子顿了一下：“胡仙家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宗门，所以我这个掌门人，实际上有名无实，所有胡仙家的人，都不用听从我的调遣，但胡家的人如果遇见难处，找我到这里，我也一定会帮忙。”
听到这里，我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您的意思是，有胡家的人向您求助，但是您不方便出面，准备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做，作为交换信息的条件，我的理解没错吧？”
“你这个小家伙挺聪明，但是让你帮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或者说，帮的是整个胡家！”
老马婆子抽着烟袋说道：“今年的五仙夺嫡，快要开始了。”
“五仙夺嫡？”
我低估了一下这个词，舔着嘴唇开口道：“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五大仙闹了内讧一样？”
“胡黄白柳灰虽然被称为五大仙，但实际上并不是一家人，而是每门自成一派，但多年来关系始终不错，离开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算是一个小同盟。”
老马婆子敲了敲烟袋：“五大仙门下有无数出马弟子，这么多人在一起共事，总要有人居中调度，于是每隔三年，都会进行一次选举，推选一个头人出来，就像是武林盟主一样。
从晚清到如今，五大仙的头人，始终由胡家负责！但是三年前的选举中，柳家的人抢走了这个位置。”
我插嘴问道：“这个位置很重要吗？”
老马婆子笑了笑：“东北五大仙，历来以胡家为首，与头人这个位置无关，可既然胡家坐了这个位置，那就要把它坐稳！否则颜面上不好看呐！”
我好奇的看着老马婆子：“老仙家，您这番话，到时把我给说糊涂了！您跟我提起五仙夺嫡的事情，应该是想让我帮忙吧？可是我并非胡家的出马弟子，连规矩都不懂，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五仙夺嫡，比拼的并不是每一门仙家的底蕴，而是年轻一代的能力。每隔三年，五大仙都会派出门下的精锐弟子进行比试，胜者便能代表仙家成为下一任的统领。”
老马婆子顿了一下：“这个所谓的统领，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它没有任何报酬，而且也没有决策权。
五大仙同盟做的事情，都是由各家长辈做出决定，然后让小辈们去执行的！这个所谓的头人，其实就是带头执行长辈们的命令罢了！不仅劳累，而且危险，但也是一种很好的历练。
胡家既然是五大仙之首，对于这种事自然当仁不让，其他仙家的后辈有上进心，想要多多历练，也在情理当中！可柳家在上次五仙夺嫡中拿下头人的位置，借助了外人的力量。”
我有些没太理解：“你说的这个外人，指的是哪方面的？”
“不重要。”
老马婆子摇头：“五大仙本就散漫，没有什么严苛的规矩，从来没有人规定，五仙夺嫡不可以带外人参加！有了柳家人打开这个先例，今年的五仙夺嫡，恐怕会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