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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妻子孩子后来呢。”庞蔓心在颤。

“他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可父母年纪都大了就她一个女儿,退休金都给还债了,活不下去。

女儿不想连累爸妈,就写了一封和爸妈断绝关系的信,也带着孩子连夜跑路了。谁也不知道哪去了。”

庞蔓咽了口口水,“会不会是陶刚接走了他老婆女儿,你不是说他对女儿很好吗,也不一定会真的抛下孩子妻子吧,是为了躲债,所以又偷偷把妻女接走了呢。”

“谁知道呢。总之他妻子孩子跑了以后,他妻子的父母没多久就死了,气死了。走的时候身边连个尽孝的都没有,惨啊。”

庞蔓心里发颤,“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这一家三口了?”

“没有,陶刚家这事当时我们都知道,挺唏嘘的,但没办法,这人啊不能沾赌,好好的人家破人亡。那时候,车队解散,大家各奔东西,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大家过的都不怎么好。

我是因为一直留在黑河,所以这些都知道,都经历了。唉,想想当初,好的时候,黑河大街上都是摩托车,比赛也多。可后来。”

老马感叹着,回顾他这一生经历的,现在看来不禁感叹命运,“人啊,一辈子都是选择。”

庞蔓缓过神,不死心的追问,“那个陶刚,您还了解什么吗?有关他的什么都行。”

老马想了想,“他在黑河呆了几年,但他应该是外地人,刚搬过来时是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深居简出的,在摩托车修配店当学徒。大家都感叹他那时二十出头竟然就有老婆孩子了,问他老家哪的,他就说南方,不常谈起自己,工作挺认真的,就是不爱和人说话。

大家都习惯了他不太与人接触的性格,他很喜欢摩托车,总去训练场,一来二去就和大家熟了,但车队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叫他,他也不跟着去,保持着距离。但到底好几年了,几乎每个星期都去看训练。”

“他性格好吗?”

“挺好的,就沉默寡言,对他老婆不错,他老婆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他就负责买菜。每次下班了都能看到他去买菜,很顾家也没什么朋友,就对他女儿和摩托车比赛感兴趣。其余时候这个人很沉默,也可没见他和谁过多接触。”

“那他和穆哲贤夫妇熟吗?”

“就和我差不多的,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见面点头,但没什么私交。”

最后他们在养殖场里逛了一圈,庞蔓试图找到当时看台位置,可惜都拆的差不多了。

老马倒是很感慨,他说车队都解散后他还常常晚上自己我一个人跑训场来喝闷酒,回忆往昔,看着整个车场一点一点的颓败,被人买走,拆除看台,扣上大棚。

每一步他都有见证。

“拆除那天,我正在上班,听人说了,还特意跑过来看的。”

老马眼中晶莹,当时看着推土机推倒看台,仿佛看到自己的梦想彻底倒塌,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不再一个人跑到这边喝闷酒了,专心工作。

“说来我也有很久没来这了。”

老马努力辨认着方向,指着一处,“原本这里是修理棚,还有那边,是更衣室。”

从养殖场出来,老马明显情绪不高,拒绝了一块吃饭,先回去了。

白东风托邢总再帮忙打听打听陶刚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找出当初和他接触过的人,想多了解一些。

邢总很爽快的答应了,当场打了电话,黑河不大,邢总算是黑白都吃的开的地头蛇。

他们在车场附近的小区又转了几圈,就收到了关于陶刚的信息,白东风恭维了几句邢总消息灵通,邢总被夸的舒服,谦虚了几句就把资料发给他们,并且亲自介绍。

“我听下面的人说,从户籍上看,陶刚老家在湖南那下属一个小县城,但读书和打工都在长沙,和同在长沙打工的谢婧认识,两人就结了婚,有了孩子后,辞职来到谢婧老家北方。

关于长沙那边的资料,需要些时间,我这边来的快的,是他在黑河生活的几年。刚才听老马说了,差不多就这样。”

还拿过来两张证件照,“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没找到,只找到了陶刚和谢婧的证件照,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女孩。”

邢总把手机上翻拍的老照片发给他们,庞蔓打开小女孩的照片,心就一颤,和她现在手里那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一样,应该就是那张。

“当地老影楼找到的,但只有孩子的。”

庞蔓想着谢晨鸣手里这张照片,应该是从黑河这边拿到的,庞蔓感觉很神奇,自己真的从小被人监视吗?

她又看向陶刚和谢婧的证件照,两张非常陌生的脸,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她努力回想,可就是找不出对应的记忆。

尤其是陶刚,他的样子很普通,很陌生。

其实庞蔓因为手臂上的胎记,曾经怀疑过自己和李凤英弟弟李广田的关系。

但显然陶刚并不是李广田,他们长得没有一处相似。

这些年庞蔓想过很多次,见到亲生父母的样子,可此时拿着照片,终于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份名字,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而是更加失落。

白东风明白她的心情,拍了拍她,庞蔓缓过神来,听邢总继续道,“据说刚来的时候陶刚就租住在五道口那边的民居,一租好几年,也没自己买房子。他妻子是家庭主妇,整天在家也不出门,邻居都没怎么见过。

他在外打工,干的不错,出徒之后,他师父帮着开了一个修摩托车的小店,你也知道那些年摩托车多,就算小店也很挣钱的。要不是后来赌博,也不会家破人亡。”

“他是和谁赌博的?”

“就地下赌场那些人,后来被抓起来了。对了,我找到了一个他的债主,这个债主的远方亲戚在当时赌场干活,也是道上混的,刚放出来没多久。一会一起见见?”

“多谢你了邢总。”

“说的哪里话。”

邢总开车先带他们去了当时陶刚租住的房子,按他说,原房主原本想着租给陶刚一家不错,三四年每次房租都给的很准时。但没想到最后出那事,上门要债的把街坊邻居都吓到了。

后来陶刚跑路了,别人也不敢租这个房子了。

原房主只好自己住,后来原房主一家去了哈尔滨,老家这边的房子就一直空着。

“你们也知道,黑河这边房价一直不好,卖也卖不出去,原房主这房子就一直放着,托这边的亲戚照看。老房子不值钱。”

说话间,车停在一处老小区门口,看到那个居民楼,庞蔓竟有一瞬觉得熟悉。

五层小楼,住户已经很少了,多是些孤寡老人。

他们上二楼,敲门,原房主的亲戚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笑着恭维着邢总。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也就不到四十平。里面都是老家具,墙壁斑驳。

“本来都用布盖着的,知道您要来看,我刚才打扫了一下。”那亲戚说。

庞蔓走到厨房,这里的场景和梦里母亲做饭的场景重合,她摸着那经年油腻布满灰尘的灶台,竟有种哀伤感。

又走到小房间,那里有张木头桌子,上面贴着歪七扭八小孩的贴纸。

白东风关上门让她一个人在屋里冷静一下。

庞蔓触碰着这里的一切,有熟悉感,但不多,记忆混沌,她更像是个旁观者。半晌,起身准备出去。

可却被卧室窗户吸引了,楼下的树枝随着风摇晃,这声音让人觉得熟悉,猛然间有些画面闪过。是她在雨夜辗转,喊着妈妈爸爸,说自己害怕打雷。

这画面让她整个人发麻。

坐在窗边,又看到老旧木质的床头上细微的抓痕,伸手去摸,又一段画面闪过。

母亲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被吓哭了,父亲忙过来抱起她,看着母亲,默默地关上了门。

她在父亲怀里挣扎,“妈妈,妈妈。”

“妈妈生病了,不要去烦妈妈。”父亲声音极其冷漠。

庞蔓清醒过来一下扶住窗台,额头上都是汗,头疼欲裂。

可是画面中仍然看不清父亲的脸。

她再想别的却不能了,因为头疼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