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换亲应该咋换?你年纪不小了,又不是没见过换亲的。以前残疾的,侏儒,精神病之类的,是换亲的主力军了。现在那林和志也不差啥啊,个头也够用,就是左手残疾了,右手不也正常能干农活吗?你还有啥不知足的呢?”
刘珍珠看了看旁边手脚跟智商都正常的小叔子陈建强,小叔子哪都正常,咋还换亲呢?使劲地拽了一下陈建军,她怎么能不明白,陈老太太不就是为了省那点彩礼钱吗?
陈建军无视了刘珍珠的拉扯,说实话三个丫头片子的婚事,他是懒得管的。
“娘,这大丫换亲了,到时候二丫三丫的彩礼你可得多要点儿,俺家还有宝根呢,她们的彩礼得给宝根留着娶媳妇。”
“那是自然的,宝根的婚事,俺自己会好好安排的。”陈老太太很满意二儿子的觉悟,这就对了,生了三个丫头呢,拿一个去换亲哪里是啥大事了。
“陈建军!你说啥呢!”刘珍珠一下子瘫坐在炕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不,俺不同意拿大丫去换亲,娘,不然让二丫去吧。”
“二丫才十四,怎么可能。”
“不行,大丫三丫不行。”
“二嫂,你怎么这么拗呢?就你事儿,就你生的丫头片子娇贵了。”陈建强听这屋子里面就刘珍珠不乐意,他有点气了,这多么好的事啊,不用拿彩礼,只要把大丫嫁过去就能娶林燕回来。
刘珍珠不搭理陈建强,即便她现在想把这个小叔子撕巴成碎片,她也控制着自己,不跟他浪费时间。她知道这个事想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求着陈老太太。
“娘,俺求你了,俺嫁进陈家这么多年,给老陈家生了四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娘。俺们还是付彩礼给建强娶媳妇的,再不然就换成二丫去,二丫随便换!求你了娘。”
陈老太太厌烦地扯开被刘珍珠拽住的袖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没出息的老娘们,这有啥可哭的,你家大丫总也不嫁人了咋的?”如果能换,她也想拿二丫换,那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但是换亲本来就不允许了,包办婚姻是犯法的,二丫太下才十四,越过大丫拿二丫换,等事发了,那是罪加一等。
陈建军劝着自己媳妇,让她看开些,拉着她回了东里屋。陈默见听完了八卦,也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玩具,离开了东屋。
陈默可以肯定,这件事陈老太太是势在必得的,刘珍珠也完全拧不过她,刘珍珠也没那个本事。
现在陈慧还没有回来,她知道这个堂姐的心思,是一心想离开农村逃离这里的。
但就在刚刚那几分钟,她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她自己的想法,她的梦想,通通不重要。
上一世跟这一世,陈慧对她跟哥哥,都没有恩情。尤其是上一世,她虽没有像三丫陈宝根那样欺负自己,但是她全程冷眼旁观自己的苦难,自己上一世被郭红梅打骂虐待的时候,陈慧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她也看三丫跟陈宝根欺负自己,向来不帮自己一句。
所以陈默不会帮她的,个人命运个人承担吧。
没多久,陈济众跟陈慧就下工回来了。晚饭按时摆上了桌,刘珍珠再一次被剥夺了分饭的资格,陈老太太亲自给大家分着饭。
又是这个招数,这老太太觉得自己手里拿的饭勺,是无上的权利中心,她可以肆意用食物拿捏着别人的命运与尊严。
刘珍珠表情木然地看着自己婆婆分饭,这一套她也熟悉了,无非就是给自己下马威,让自己妥协。她愤愤看着在男人那桌已经开始吃的陈建军,他是怎么吃得下去的呢?男人真是没用的东西。
晚饭时大人们各有心思,陈慧还什么都不知道,干了一天活的她,吃得很香。
桌碗收拾掉之后,其他孩子没管,陈老太太单独把大丫叫到了东屋。
陈默吃完饭,赖在炕上压根没走,她知道会有好戏的。陈永峰捡完桌子,回来抱她走,她也不走,拉着哥哥上炕坐下了,她坐在最喜欢的位置,哥哥的怀里。
陈慧重新过来了东屋,“来,大丫,坐下坐下,奶跟你说个事。”陈慧坐在离陈永峰不远的地方,在炕稍靠着炕柜坐下。
“来来来,坐过来一点儿,炕稍多凉啊。”
陈慧看了看自己妈的脸色,再看看奶奶的反常,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大丫呀,奶跟你说个事儿。这几天,给你看了个婆家,你再跟你爷去大队干几天活,啥时候日子定下来了,嫁过去就行了。”
“啥?奶,我说了我不嫁人的,等过些日子,农忙彻底完事了,村里小学复课的话,我要去上学的。”
“你这孩子,俺早跟你说了,你十六了,嫁人的年纪了,还上啥小学?死了这条心,到时候嫁了人安心过日子就行了。”
“不晚的,奶,我又不是要考大学,我去小学读一年,认识几个字,我就可以去城里打工了。奶,我不会用很多家里的钱的,只要供我一年就行,等以后我赚了钱,会孝敬你的,奶奶。”
陈老太太当然不吃陈慧画的大饼,她不是没见过从农村跑出去的女孩子,她们一旦跑出去,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没见谁赚了钱回来给爷爷奶奶,给爸爸花的。
她不耐烦地阻止陈慧继续说,“大丫,俺说了,上学的事别想,十六就是要结婚,什么上学打工?一个丫头片子,抛头露面的打工,可别给俺们老陈家丢人了。”
“奶!我求求您了!别让我嫁人!”大丫开始哭了起来,她真的害怕像其他农村女人一样,把命运都寄托在运气上,嫁得好了就是生孩子干活伺候公婆,嫁得不好的话,就是生孩子干活伺候公婆外加挨打挨骂。
“你们要是非得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我就去死!我嫁人之前肯定去死!到时你们也收不到彩礼!”
说完,大丫就跑回了东里屋,倒在炕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陈老太太见大丫的样子,给大丫的父母使眼色,“具体换亲的事先跟她保密吧,别让她知道。”
等他们走了,陈建强低声跟陈老太太问,“娘,大丫不乐意啊,俺看这事,别是不能成吧?”
“哼,有啥不能成的?不告诉她,不就完了。别看她现在嘴里死不死的,到时候把她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到时候就安分过日子了,等生下孩子,就彻底老实了,她就不会寻死觅活了。再说了,她真死了更好,她真死了,那你大舅哥林和志就欠俺们老陈家一条命,到时候他就得一直帮衬着俺们老陈家,这不是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