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跟着阿卜在河边遛弯,江嘉年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
偏偏这个时候,她觉得天地间仅她一人。
四喜凑了凑鼻子,四处张望了一圈, 终于看见了江嘉年,如离了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在距离江嘉年不远的地方登时刹住了脚。
哼哼唧唧地摇着尾巴,蹭着江嘉年的腿绕着她一圈又一圈。她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这蓬松的毛发,该是近期给它洗了澡了的。
“辛苦你了。”江嘉年对着紧跟在后面过来的阿卜说道。看它这精神头,想来这段时间过得也是舒坦。
阿卜瘪着嘴摇了摇头,刚张嘴要说话,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着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了这是?”江嘉年忙拿了手帕出来给她擦了擦眼泪,“你这眼泪怎么还擦不完了?”
阿卜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扭捏地看着江嘉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嘉年看着却觉得十分好笑。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回到了这里,难得今日心情不错,生了些逗弄阿卜的意思来,“你这样看着我掉眼泪,我也不能对你负些什么责任来。”江嘉年说话抑扬顿挫的,语调上上下下,听着就让阿卜笑出了声。
因着江嘉年此前去京城是为着她家的事情,她躲着人流了好些天的眼泪,总是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实在是那个大夫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和善的人。这厢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阿卜挂着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才在她面前这般地宣泄情绪。
江嘉年拉着四喜回家的时候,它还恋恋不舍的,在阿卜和她之间来回抉择,阿卜到家了,江嘉年站在篱笆墙外朝她挥挥手,四喜跟着阿卜进了屋,却见江嘉年没有跟上,又跑到了江嘉年身边,来来回回好几趟,最后还是停在了江嘉年身边。阿卜啐了一口,直说这段时间对它的好都白费了,惹得江嘉年大笑出声。
江嘉年揉了揉四喜的大狗脑袋,终于有了些实感,真的回来了。
按照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再干这些生意,好在素兰比她上手更快,加之现在村里回来了这么多年轻人,她真成甩手掌柜了。
她天天飘飘忽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素兰喊她吃饭,她手里拿着一把筷子,偏偏转来转去地要找筷子。
“你怎么了?”吃完饭,素兰拉着江嘉年在角落里问。
她摇了摇头,张了张嘴犹豫着也没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失落。”可要让她说是哪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无能,即便知道事情会发生,但是想不到任何改变。
她知道很快朝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位置还没坐满六个月的皇帝会因为饮食不当暴毙,而被分到封地的王爷们会非常及时地赶回京城。
很快就要到三月初八。
非常平静地度过一天,江嘉年晚间看着天空,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四喜迈着小粗腿走到了她身边,她蹲下身靠着四喜。
初十,圣上驾崩的消息传到了村里,众人哗然,连着两年死了两个皇帝,众人都怕会不太平,好在他们这里偏僻,一时半会也乱不到这里来。
因着这个消息,他们连着两个月没有出去,种子也没有往外送,只担心这种情况下人出得去就回不来了。可这天,方示却带着人来了这里。
远远地看着有一队人马来了,村子里的人纷纷都躲进了早就挖好的地窖里,整个村子很快就成了一个空村。
“仍有余温。”进着一户人家,方示摸了下炉灶,虽明火已灭,但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去。这么快的速度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也并不容易做到,只能是人都还没有走远。
虽然说方示还是没有来过这里,但与江嘉年书信中偶尔听她提起过,村东头单独的一间小屋是他们的临时私塾,他便带着人往村东头去。
一路上整个村子都过于安静,连鸡叫狗叫声都没有,可这里分明一个时辰前还有人在生火做饭,他推断村里人都躲在了某地。可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随行而来的马车,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让手下在村里边转边大声喊着江嘉年的名字,以期他们没有躲得太远,尽快能出来。
听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江嘉年起身想要往外走,却被素兰拦住。
“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要出去看看。”江嘉年推着素兰的手,“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素兰,也是安慰她自己,她不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可既然是来找她的,只要她出现了,大概也不会再牵连其他人了。
她爬上去看了看,见到的来回走着的都是穿着短打的人,看起来与官府之流无关,但她还是不敢轻易出去,直到她看见了方示,这才悄悄钻了出来。
眼见着方示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她一头雾水,直到他拉着她到了马车旁,她才皱了皱眉头。
“你是来带我走的?”江嘉年甩了甩他的手,一时却没有甩开。
方示一手按着她,一手拉了车帘子,示意江嘉年看去,她只看见里面一床厚被,看着幅度,似有一人在里面躺着。
“什么?”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让她看这个。说话间,马车里面传出来一声咳嗽。
一切都莫名其妙得很。
“是傅公子。”
“谁?”江嘉年呛到咳了一阵,“哪里来的傅公子?”傅端?傅竣?还有谁?她认识的姓傅的只有这么两个,至于别的人,方示似乎也没有必要找她。
马车里的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
听着这里面传来的声音,方示倒是有些来不及解释的样子,忙招呼着众人上车将人裹紧了被子往屋里送。
“诶,诶,做什么?”
也没管江嘉年怎么阻拦,架着人就穿过学堂,去了后院。江嘉年看了一眼地窖入口,方向不同,他们不会发现的想法下,也就假意推了推,就让他们进了屋。
方示一放下人,就同江嘉年解释了一番,虽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还是怔愣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傅端在这里休养的要求。
他们一行人走后,江嘉年确认了他们不再回来,这才去了地窖同众人说清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今上意外驾崩,朝堂乱了一阵,但在丞相与皇后的把持下,顺利推举了年幼的皇长子即位,不知其中艰辛。见此事已了,大家纷纷是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地说着躲在地窖下的不方便,也感慨这件事情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山坡上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各式各样各种颜色,江嘉年带着四喜遛弯到这里,还是没忍住,一顿辣手摧花,抱着一捧子的花回了书院。
天清气朗,阳光正好,人的心情也不由地跟着好了起来。
江嘉年进后院的时候正看着站在门边的傅端,她朝着笑了笑说:“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