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痛苦、不安、恐慌。
韩易的表情无比复杂，惊诧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心痛与失落。
作为曾经是天之骄子，位列中级庄园主第四名的他，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到故事之后的发展。
事实上，得知自己陨落的大致时间后，韩易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十多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只是，有准备归有准备，真得到具体消息时，韩易的精神依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坦然说出自己的经历，拜托其他庄园主替自己寻找所爱之人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临死前的嘱托。
因为知道见不到了，所以才能敞开心扉。
然而，白羽提供的消息直接让他回到了曾经最为心焦的时刻，一股急迫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
“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韩易的声音十分纠结，他想要去看一眼对方现在的模样，又有点害怕看到的场景会让他接受不了。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况且，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允许他犹豫。
“可以”白羽点了点头，回复道。
无需多言，白羽举起右手划过虚空，直接打开了通向领地的通道，随后将韩易的灵魂缚入手中，一同走向了传送门。
即将踏入门槛之际，小狐花忽然从空中落下，降到了白羽的左侧肩膀上。
白羽疑惑地看了小狐花一眼，小狐花则以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回应了自己的庄园主，无声的交流中，两人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一起去吧”
“嗯”
蓝色的传送光辉于庄园中央亮起，眨眼间，一人一植一魂的队伍消失在原地。
……
角牛村中心，桃夭树下，溪柔正带着妮妮跪在布团上行祝福之礼。
虽然白羽的插手改变了领地的发展轨迹，但并没有对原生居民的生活习俗产生太大的影响。
一些古老习俗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这种平静的日常生活背景下安稳进行着。
白羽曾经调查过领地三族的各类习俗，没发现什么具备不良影响的怪异行为，也就听之任之，从不出面干扰他们度过属于自己的节日。
祝福之礼是角牛人的古老习俗之一，成年之前，每一个角牛人都要在父母的带领下，在冬季前夕到桃夭树下方‘受福’一番。
‘受福’的内容很简单，只要角牛人老老实实在布团上跪半分钟，待桃夭树降下聚集了一年之福的桃树叶，即可完成仪式。
传说，桃夭树降下的树叶越多，该角牛人受的福气就越多。
虽然根据白羽的测试，桃夭树降下桃树叶的数量完全看心情，并没什么增强根据，但这并不妨碍角牛人对它的向往。
只求心安，莫究深意。
当然，对年龄只有五六岁，人生观尚未发育完全的妮妮来说，受福仪式更像是一个完成大人任务拿奖励的过程。
早上出门时，溪柔答应了她一件事，如果她在祝福布团上老老实实跪了半分钟，而且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话，就给她做好吃的。
对此，妮妮十分在意。
很快，半分钟过去了，桃夭树落下了六片树叶，结束了此次受福仪式。
妮妮也从布团上爬起，接过妈妈手中的‘奖励’一把塞入口中，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妮妮，今年你获得了六片树叶，比去年多两片，回去记得要把它们放到秘密盒子里，好好珍藏起来”溪柔抚摸着妮妮的脑袋，温声说道。
“嗯，我一定会好好藏起来，不会弄丢的”
妮妮将没吃完的糖果塞入口袋，稚声回答道。
“好，妈妈相信妮妮”
溪柔笑了笑，牵起妮妮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自从白羽将领地等级提升了一级，恶魔就不再是领地的最大威胁了，溪柔也从一线战斗队伍退出，回归了正常生活。
看着地面上母女二人温馨谈话的场面，半空中的三人陷入了沉寂。
白羽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领地力量的聚集和提升是他这个领主的责任，领地居民的生活越好，他获得的领地产出就越高，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眼前不过是一对普通领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场景，他见得太多了，自然没什么感触。
小狐花跟过来的目的有一大部分是想看热闹，目前到了情节发展最为关键的阶段，即使有所感触，也不会出声打破当前的沉默氛围。
心情比较复杂的，只有韩易。
说实在的，白羽也不太清楚他目前是什么心情。
后悔？愤怒？疯狂？亦或是，惋惜？黯然？祝福？
无论是哪种心情，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白羽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如果他的选择可能对领地居民的生命造成威胁，他也会直接出手拦住对方。
领地范围内，白羽是无敌的，常规状态即可比拟九星极限，地狱之王第二形态更是直追十星。
别说韩易只剩灵魂，就算他是全盛状态，也根本不是白羽的对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韩易的灵魂持续时间只剩下了一分钟。
明明来之前非常焦急，连一秒钟都等待不了，见到真人后，却直接在原地愣了一分多钟。
他到底会怎样选择呢？
又过去了半分钟，韩易的灵魂越来越飘渺，马上就要消逝于世间，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呆在原地看着目光中的人影移动是他毕生的使命一般。
倒数第十秒，他终于说话了：
“那个小孩子叫什么？”
“大名叫溪蝶，小名叫妮妮”白羽的记性很好，立马回答了上来。
“溪蝶吗？很好听”
韩易笑着点了点头，缓缓举起右手，朝溪柔、妮妮母女离开的方向挥了挥。
此时，时间还剩五秒。
挥手动作结束之后，韩易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对白羽抱了抱拳头，诚声说道：
“多谢了，兄弟”
“不客气，你的反应挺令人意外的”
“是吗？我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
“没什么要带的话？”
“没有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走了，不见”
韩易轻轻拍了拍白羽的肩膀，一步步走向了溪柔的位置，只是，他的时间到了，坚定的步伐只走出了一步便被虚空吞没，彻底消散了踪影。
这种消失并非灵魂层面的消亡，而是时间层次的修正。
韩易的意识在很早之前就应该被磨灭了，只不过灵魂宝匣给了他暂时保存灵魂意志的机会。
但由于宝匣的不完善，他的意志最多坚持十分钟。
“主人，这个故事的结尾还是好仓促”小狐花感叹道。
“没错，和他讲述的故事一样仓促，但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是绝对完整的呢？或许，仓促才是人生的常态”
白羽摸了摸小狐花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吧”
“嗯嗯，好”
……
整洁的碎石路尽头，溪柔领着妮妮推开家门，走进厨房准备开始制作今天的晚饭，刚拿起勺子，她忽然觉察到一股来自天空的陌生视线。
被心中的未知感触指引，溪柔放下手中的动作，透过窗户往天空北侧看了一眼。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好像，什么都没有。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妮妮的表现很棒，晚上妈妈给你做最喜欢的团花汤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