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呢？
突然从睡梦中被拽醒宁执一脸懵。
像是被人顶着后脑勺敲了一下的脑子格外疼痛，抱着顾梵音入眠的好心情还没保持多久，就被突然吹到脸上的冷风泼散了。
宁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白袍，脸上的表情凶戾至极。
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宁执扒开眼前过于茂盛的树丛，看见的便是和修仙界完全不同的景色。
他的梵音，不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出，宁执一双深邃又幽暗的眸子瞬间变得空茫起来。
——这算什么？
他坚定而又执着地往前方走去，尖锐的指尖狠狠嵌进肉里。
没有什么比这股疼痛更让他明白——这里已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
“呵，故意的么？”宁执很难不联想到那个被抹杀了意识的天道，又或者是那个被强行结束的系统……但这都不重要。
他一步一顿，顶着头顶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冷的月光，仿佛末日到来般，连脸上最后的一丝笑容都失去了。
“你是谁？怎么会到恶魔的领地来？”
身边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宁执扭头，正好对上了从旁边树丛里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只是比起顾梵音那双漂亮至极无可挑剔的眼眸，少了几分深邃。
似乎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太好惹，小姑娘把头往后缩了缩，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颗细小的树干，猛烈撞击之下，伴随着一声惊呼，她一个不慎把自己还未长好的小角给露了出来。
小姑娘：……
“……”她捂着自己的脚，呆呆的看了宁执好久。
宁执：“……”
宁执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些非同寻常的东西，他眯着眼，刻意带着几分压迫，询问道：“恶魔？什么恶魔？”
这个字词对他而言好像格外重要，就连说出口，也像是一把钝痛的锤子直直的砸了下去。
小姑娘愣住了。
她年岁尚幼，压根就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心头惶然，实在没忍住，顶着蹭的有些花了的小脸哭了起来。
“哇——”
尖锐的声音直接在宁执耳边炸开。
宁执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伸出手还没说什么，就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如受伤的幼兽般尖叫着跑了出去。
动作熟练的完全不像初次。
宁执：“……”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原本下沉的心被什么托住了。
那点微不可及的力量伴随着心里的期望，又如网纱一般从心尖绞了过去。
或许梵音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宁执想。
他的思绪像是被牵回了许久之前的秘境中，晃神下，原本看见的景致，与眼前彻底重合了。
宁执决定重新寻找顾梵音。
只是，想法素来赶不上变化，他还留在原地没走两步，那个被吓哭了的小姑娘就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当然，她的气势汹汹，大概来源于后面一群大家长。
“就是你欺负我族幼崽？”
为首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黑色长鞭，说这话时还往手里挥了挥，看上去就极其不好惹。
宁执却是笑了。
他看着眼前三三两两面色极其不好的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曾见过的。
在那个秘境里。
“你被吓傻了？”站在身边的男子皱了皱眉，他穿着白金色的衬衫，落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凉薄且渗人，“竟然还是个人类？不过，被吓傻了也逃不掉的，正好小音刚出世，直接带回去给她练练手。”
“小音，是谁？”宁执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深沉。
这样的眼神从一个人类身上迸发出来，饶是素来情绪不怎么好的恶魔也皱了皱眉，看着他，抬手便将人给捆上了。
“你还没资格知道小音的名字。”
宁执不闪不避，依然笑着：“……说不定她会喜欢我？”
“啊——怎么可能！”
“梵音她不会喜欢你这种吓我的讨厌鬼！”
听到这话，最先出声的反倒是那个小姑娘，她捂着耳朵大声反驳，想了想，仍觉得不解气，拎其裙摆就狠狠的踹了宁执一脚。
感觉到手上束缚越来越紧的宁执被踹了个正着。
可宁执却没有显露出一分怒色，他只是反复咬着那个听到的名字，眼里再次闪现了温和的光。
别说反抗了。
宁执甚至主动配合的跟上了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嫌弃他们走的不够快。
众恶魔：“……”
“见过不怕死的，就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恶魔一族在这个地方名声可算不上好。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小音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要是真栽在你身上，我这眼睛倒也不用要了。”
“啊……”宁执含糊地拖着语调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些深藏的怜悯，“……你说的对。”
眼睛是不用要了。
——
此时的顾梵音正懒洋洋地呆在古堡的主殿上。
她头上两只血红色的角在窗边的月色下泛起幽暗的光，眼眸无趣的眯着，对那些族人说的“教学”丝毫不感兴趣。
顾梵音这样的恶魔，出生便有了传承记忆，就连独属于恶魔一族的血气也早早的就有了端倪。
那些小事……说是教学，其实更像是一种威严的展示。
至于对着谁……？
顾梵音抚摸着冰冷的角，缓缓打了个哈
欠。
——她根本不在意。
“梵音——”
熟悉的声音从古堡外清晰的传来，顾梵音招了招手，目光从族人身上绕过一圈便落到了中间被捆成粽子的人身上，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暗红的眼瞳张了张。
顾梵音靠在王座上，身形也跟着精神起来了。
“这是从哪里抓来的俘虏么？”
“梵音！是吓我的人类！”原本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噔噔噔地跑上台阶，停在离王座几步远的地方，噌的一下摸开袖口，可怜兮兮的仰起了头：“你看，都蹭红了！”
顾梵音：“……”
顾梵音：“……哦。”
“梵音——”
“好的好的，”坐在王座上，有些娇小的少女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所以这个人……”
“梵音？”察觉到一丝松动的宁执也仰起了头。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双眼睛和那张脸的那一刻，顾梵音原本想说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