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知我爷的用意,但从我爷的语气和神色中,我很清楚情况不容客观。
但只要有我爷在,我心里便有几分踏实。
“爷,我听你的。”
“睡觉前把碗里的东西喝了。”
我爷递给我一个白瓷碗,里面浅浅地装了半碗跟油一样的东西,黄里泛黑,味道恶臭无比,跟孙小东身上的味道有的一比。
“爷,这是啥啊?好臭啊!”
“你想活命就赶紧喝!”我爷罕见地对我动了怒。
我不敢顶嘴,捏着鼻子一股脑全部灌进了肚子,刹那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反涌。
我爷见状赶紧把我嘴巴死死捂住:
“不准吐,一滴都不准吐!”
见我乖乖喝了,我爷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偏屋,关上了房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很快,夜幕降临。
我按照我爷的吩咐早早进了屋,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铛!铛!铛……
大厅里的老钟突然敲响,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不断回响,宛如临死前的丧钟,听的我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我咽了口唾沫,听的更加仔细。
咯吱——
这时,客厅的大木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推门。
但门栓是我亲自拴上的,绝不可能打开。
“难道是风吹的?”
我心中暗暗嘟囔,同时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可突然间,我房间的门窗开始剧烈地晃动,紧接着是我的床板,恨不得将我房间翻个底朝天。
这下我彻底慌了神,死死闭着眼睛,身体蜷缩着止不住微微颤抖,心脏快要从胸口里爆出来。
然而,这动静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戛然而止。
一切都归于平静。
我忍不住好奇,悄悄地揭开被子的一角,正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眼前却赫然出现一张猩白恐怖的笑脸。
“嘻嘻嘻嘻,找到你了~”
我头皮猛地发麻,惊恐地想要呼喊,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身子则鬼压床一般难以动弹。
而那东西竟一点点地将脑袋伸进了我的被子,我吓得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爷已经坐在了我的床边。
“爷!!”
我一把将我爷抱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爷眼神中满是心疼,却又恨铁不成钢地道:“我不是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本来过了今晚的成人礼,那些脏东西便再也无法近你的身,现在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命,这都是命啊!”
“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是李军的鬼魂来找你帮忙了。我本想用尸油遮去你身上的气息,他找不到自然也就走了,可你……哎!”
我爷重重地叹息。
我听后一愣。
我爷让我喝的那一碗东西……是尸油?
我再也绷不住了,趴在床板上稀里哗啦全部吐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我彻底惊了,我吐出来的竟然不是饭菜,而是一滩滩腥绿色的粘稠液体。
“爷,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我吓得魂都没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哭。
我爷见状,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身为阴生子,我并不算真正的活人,而是阴阳交界的存在,他这十八年不断驱邪行善,替我积攒功德,为的就是在我十八岁时让我彻底还阳,届时他再将天师道法传授与我。
现如今,我惹上了死人的事,便彻底跟阴间脱不开关系了。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李大哥的魂魄是不是会一直缠着我?”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走了,下河捞尸。”
我爷沉声说出这句话。
我立马急了:“现在是祭河神,下水太危险了!”
“所以你宁可被恶鬼缠着一辈子?”
我被问的哑口无声,默默低头。
我爷麻利收拾好捞尸的工具,趁着夜色领着我到了河边。
夜晚的黄河十分平静,耳边都是波浪交叠的清脆声音。
我爷在岸边点了七根香,所谓神三鬼四,三根敬河神,四根敬水鬼,随即又将大公鸡抹了脖子扔下了河,这都是捞尸人下水前的规矩。
随后我和我爷便上了小船,撑着竹竿朝河中央驶去。
突然间,河面凭空升起了一阵白色的雾气,雾气中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若隐若现。
我和我爷顿时提起了警惕,放慢了行船的速度。
“爷,你听,有声音。”
我竖着耳朵,竟听见河面上响起女人凄冽哀转的吟唱:
“啊啊啊,哭呀哭七关,二十七关是幽灵关,大小二鬼路来拦……”
女人一边唱,一边哭,声音越来越近,就好像是在我的耳边,让我不寒而栗。
这在捞尸行当里是鬼唱魂,若是听多了将迷了心智。
我和我爷默念静心咒,可那哭泣声却愈发强烈,歌声也越老越快,最后直接变成了凄惨的哀嚎,震得人耳膜仿佛要撕裂。
“大胆妖孽!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散!”
我爷掏出一张黄符,默念咒语后朝前方白雾射去。
下一秒,那凄惨的哀声竟然消失了,白雾也逐渐消散。
一副黑色的棺材慢慢浮现在我们眼前,然而更让我震惊的是,这棺材的下面竟然还漂着四个已经浮肿腐烂的脑袋。
我爷脸色骤变!
“水尸抬棺,凶上加凶!不好,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