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同银帘一般从天边垂下来,带着“哗哗”的响声,冲刷着地面的苍生,冲刷着场上唯一的三个活人。
关凤二女看到如此场面,也是吃了一惊。
只见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鲜血从残破不堪的铠甲淌到地面,随即被雨水冲刷殆尽,而刘婵就站在这尸体之中,浑身是血。
二女见状,却是不禁悲从中来,自责若是自己能快些,刘婵便不会成现在这模样。
“银屏,星彩,你们来了?”刘婵轻声说道。
虽说和之前呼唤她们的声调别无二致,但关凤心中还是不由得升起来些许自责。
关凤点头,声音沉重。
“大姐,我们来迟了……”
“刚才遇到赵叔……说让我们去都江堰阻止那周胤。”
刘婵听后无言,只是默默地走到一个小土坑旁,然后用宝剑一点一点的挖着。
雨水浸湿了土壤,使其变成了泥浆,无心插柳柳成荫,冲出了一个小土坑,方便了刘婵。
但听刘婵说道:“银屏,星彩,等我一会。”
关凤与张菡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下马,向着刘婵而来想要一探究竟。
却见那土坑旁的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安详的坐在那里。
“白医工?”张菡惊叫一声。
“怎么……白医工怎么会……”她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她也没有料到曾经救过她的白医工就这么死去了。
“司马进给他下毒,然后害死了他。”刘婵一边挖,一边向张菡解释。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手臂酸痛无力,腹部隐隐作痛都未能使得刘婵停下,她仍是用力的挖着。
终于,刘婵挖好了一个一人宽大的土坑,二女也是将白医工入殓,然后再次掩埋。
刘婵默默地对着白医工的墓发呆。
突然,她觉得后背一阵温暖。
回望却是关凤,她将自己的蓑衣脱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披在了刘婵肩头。
“大姐……”关凤细语呼唤着,“不要伤心……人总有离开的时候。”
刘婵默默点头,随后像是安慰一般,对着墓穴说道:“白先生,我还会回来看您的……等着我……”
“姐姐不必忧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关凤说道。
“让我为姐姐把头发擦干吧……”
关凤说着,将刘婵头发上绑着的缎带解开,那如瀑的青丝瞬间开散在双肩上。
张菡打着伞,关凤取来手帕,将刘婵的长发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那发丝的触感极好,如同那锦帛一般,关凤不禁多擦拭了一会。
最后再次绑上缎带,扣上大大的斗笠。
斗笠下,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亮光。
“好了。”关凤笑着,抹了一把汗。
“幸得有你,银屏……”刘婵嘴唇嗫嚅着说道。
“银屏,俯下身子……”
关凤虽是不解,但仍照做。
霎时间,她只觉脸颊有一点湿润,一点柔软,那柔软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一眼望去,却见刘婵捂住嘴,小脸红润。
像是悟到什么一样,关凤顿时脸颊红彤彤的,像烧红的煤炭一样,冒着热气。
这可把旁边张菡看的呆愣一阵,随后醋意大发,也是伸着脸,撅着嘴巴的向着刘婵求吻。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关凤直接被晾在了雨里!
这又是把关凤气的不行,硬是挤到伞里,甚至还和刘婵挤到了一块。
如此温馨的场景落入了柏灵筠的眼眸,却是使她心中升起了不知名的忧伤。
柏灵筠一手提着布袋子,不顾三女惊讶的眼神,缓缓从雨幕中走来。
然后将袋子扔到刘婵身前。
刘婵上前细看,发现那袋子底竟然有斑斑血痕,抛在地上甚至溅起几点血浆。
“这是司马进的人头。”柏灵筠说道。
没等刘婵询问,柏灵筠又道:“张溟,他为了救白医工也身陨了。”
刘婵默然,许久才点点头说道:“可惜至极,他是个真君子。”
柏灵筠握了握拳头,又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向司马家复仇。”
刘婵同意了,但她没有问柏灵筠该如何复仇,毕竟按照历史那件事已经发生了。
柏灵筠……或者此后应该叫柏夫人,已经被许配给了曹魏的司马懿。
不论曾经的柏灵筠是如何和司马懿扯上关系,不论这道路是多么的曲折,一切都还是按照刘婵想要的方向前行。
这恰恰印证了一句话,想要办成一件事,弯路是不得不走的。
“那你还会留在西川吗?”刘婵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柏灵筠摇摇头。
“我自第一次败于你手就已许下诺言,此去之后,我再也不会来到西川了。”
这对她是个伤心地。
“那你如何出蜀……”
刘婵话还没问出来,但听一声尖细的男声。
“我会和她一起出去。”
一个纤瘦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曹肈?”刘婵眉毛微皱。
“是我……你看了我的书信吗?”曹肈径直问道。
顷刻,刘婵恍然大悟,“那手书是你写的?”
“正是。”曹肈眉头一挑,“除了我,谁还有这么详略的情报?”
刘婵沉默了。
“走吧,灵筠……”曹肈轻声对柏灵筠说道。
“谢谢,你送的东西。”这句话是对刘婵说的。
柏灵筠转身的一瞬间,刘婵看见了她眼角处有点点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刘婵摇摇头,胸中有些闷得慌。
待曹肈二人离开。
刘婵对着二女说道:“走吧,我们要赶紧去都江堰……”
“现在还不晚。”
……
周胤听着谯周的大言,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直起身,丝毫不畏惧那指着自己喉咙的剑刃,说道:“谯从事,我原以为你已背叛西川……没想到竟还愚忠于这腐朽的蜀汉?”
“愚不愚忠,我自是知道。”谯周回复。
“我与令先弃刘璋而投先帝,先帝以仁付我,我因此立下誓言,此生仅效忠于先帝一人……”
“未几,先帝病故,其子立为新君,为报先帝之恩,虽幼主暗弱,我亦追随之……”
谯周说着,剑刃滑动在周胤脖子上划出血痕。
“我爱益州,因而追随先帝,因为先帝,我誓死保卫益州。”
周胤紧张溢于言表,慌忙说道:“谯从事……真是大义凛然。”
“为了益州……不惜先对付我。”
“可惜,你还是愚忠之臣。”
周胤话音落下,只见雨幕中一道箭矢破空而来,正中谯周手臂,那宝剑脱落掉在地上。
谯周忽地一身冷汗,不由得捂住伤臂,后退几步。
而周胤则是冷笑,“我等有许多相同之处,比如年岁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
“就是……你比我天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