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老古腿一迈,骑上了二八大杠,准备跟上鬼婴。
老杨姐姐一家并不住在这个区,他儿子和侄子在安阳市另一个区上学。
刚才我听到有人打电话,应该是在通知他姐,不出意外,他姐正在往麻将馆赶来,说不定会带上孩子?
毕竟是亲爸死了,老杨的姐姐带上他孩子一起的几率很大。
我立马跟着坐上了后座,自行车缩地成寸,周围热闹的居民区,如同一帧一帧的背景图,咔咔的往后退。
鬼婴的速度也极快,一路是见墙穿墙,见桥穿桥。
如果不是骑着这辆二八大杠,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追上它。
我脑子里放电影一般,全是老杨死时挣扎的模样,那种窒息感,通过他的手脚、眼睛、充血的皮肤,让我觉得仿佛感同身受一样。
难道我和老古,接下来就要一直这么看着?
“老谢情况怎么样?”我试图转移注意力,于是追踪间,便问了这么一句。
古扶道:“他醒了,在修养。”
夜间的风灌满怀,耳边是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的声音。
我顿了顿,继续道:“他那情况要修养多久?需要用到什么特殊的药材吗?比如你上次帮我找的那类草?”
老古道:“得休息两三个月,有对应的药材当然好的快,但那类药材都很罕见,生长的地方也千奇百怪,没那么容易弄到。”
我正待说什么,老古便接着道:“如果没话说,你其实可以选择安静。”
我不由得苦笑:“我发现,鉴诡行的现状和祖上给我的信息不太一样。”
老古道:“你祖上给你的信息是什么样的?”
我道:“鉴诡师,当以维护世间秩序和安宁为己任。”
老古道:“是啊,所以谢家灭族了,只剩下谢惊蛰,这就是所谓维护秩序的下场。”
“…………”我突然无言以对。
老古接着道:“什么是诡物,其实没人知道。它们和人类,和其它所有生物一样,从世界诞生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鉴诡师是做什么的?世间的安宁,由谁说了算?秩序……由谁构建?”
老古的一连串问题,把我弄懵了。
不等我想出头绪来,他忽然转移话题,似乎在叹息:“我不该说这些……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行。诡物很多,鉴诡师很少,所以,珍稀自己那条命,别什么人都想救。”
说话间,周围一帧一帧倒退的景象,忽然开始变慢,确切的说是开始变的清晰。
“轰!砰!滋——”
一串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自行车的减速而忽然响起。
原本,因为速度太快,路面的车流都成为了光一般的残影,现在速度慢下来,周围的车流就像凭空出现了一样。
而此刻,声音来源于左侧的车道。
几辆车连环相撞,中间那辆黑色的私家车,车头撞到了中间的水泥隔离带,车前完全变形,车身还在冒烟。
此时,那个鬼婴就趴在那辆车的前方。
车祸事故,使得周围的车流大都停顿了一下,但由于相撞的车都是靠内车道的,所以外面的车流很快又重新流动起来。
只有出事车辆,上面陆陆续续,狼狈的下来不少人。
大部分人没受伤,只有鬼婴趴着的那辆车没人下来。
人气不够,鬼气来凑。
下车来查看的,大概有十一二个人左右。
这点儿人气,根本无法形成人气屏障,因此立刻被鬼婴的阴气给冲击到,被笼罩在一片黑云惨淡之中。
他们中有体弱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但普通人很难联想到撞邪之类的,所以他们依旧在周围交头接耳。
有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叫120之类的。
此刻,我们的自行车和那辆变形的私家车,几乎只隔了一道隔离带。
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辆车的驾驶位上,是个满脸是血的女人,估计年纪挺大了,因为发型是那种短短的卷发,比较老气。
而副驾驶的位置上应该还有人,但副驾驶最惨。
大概是车辆出事的时候,司机下意识的往左打方向盘,所以右侧副驾驶完全变形扭曲,只能看到一截穿着短裤的人腿。
“唔……啊……”一段不成人声,模模糊糊的呻吟从车里传了出来。
不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个少年的声音……
我几乎立刻就猜到这两人的身份。
女的应该是老杨的姐姐,副驾驶的人,大概率是老杨的儿子。
老杨出了事,他姐就开车,载着他儿子赶往麻将馆,但在这半路上,鬼婴就冲他们下手了。
我听着车里模糊的呻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人还没死!”
老古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落在地上,淡淡道:“快死了,活不了。”
女人情况不明,一动不动,但驾驶位有安全气囊,而且驾驶位也没有严重变形的迹象。
但副驾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流出了大量的、浓稠的血迹。
我看着那些血迹,听着少年的声音,不由得呼吸急促。
下意识的,我按住了诛天印,身上的血液一阵一阵的涌。
古扶便在此时看了我一眼。
他一向是和气而包容的模样,但现在,那一眼看过来时,眼中却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仿佛在说:别坏我好事。
我身形一顿,面无表情,但脑海里天人交战。
一个是情感,一个是理智;一个想救人,一个在权衡利弊。
但很快,我就从这种纠结中解脱了,因为副驾驶的呻吟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少年人的魂,被婴鬼伸出的手,从车里拽了出来。
婴鬼嘴里发出怪笑声,神情邪恶至极,那只软塌塌的手,像蛇一样伸长探入副驾驶,又缩回来,手里抓着一个少年的生魂。
“嘎嘎……”怪笑中,阴气爆发,它将那生魂直接给撕碎了。
魂飞魄散!
我几乎要稳不住,就要从后车坐上蹦下去时,老古忽然抬手在我肩头一按,与此同时,他低声道:“出现了!古槐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鬼婴似乎也对车内的人失去了兴趣,它又像狗似的抬头嗅了嗅,然后四肢飞快,朝着黑暗中狂奔。
老古一蹬自行车,嘴里道:“靠你了!”
自行车的铃铛清脆的响起,仿佛在回应,霎时间,风驰电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