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最后，两个虚空合一。
附身冥夜经历了战神一生爱憎的澹台烬心有所动……胸腔里有温暖的力量不断滋生，闭目的瞬间，眼中却有泪珠滑落……
同样沉醉在桑酒人生中的黎苏苏眼眶通红，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澹台烬脸庞，将那一滴泪珠握在掌心……
“出来了、出来了……”
廿白羽看见澹台烬无恙归来，心里一松。
与他感触截然相反的，是没看见萧凛夫妻的庞宜之。
所幸，宣王殿下并未让他小师叔担心太久，只慢了澹台烬等人一步，便也带着妺女出了梦境。
………………
“妺儿……”
冥夜的一生结束之前，曾经前往鹿吴山。
少睢顿时如临大敌。
“不用紧张。”战神淡淡道，“如你所见，我神髓已失，修为大降，重伤在身。现在动起手来，与你胜负只在两可之间……”
少睢以为冥夜在和自己说话，只道：“战神大人客气了。”
能从一只东海妖蛟修成战神，冥夜此生身经百战，哪怕境界跌堕，武技神通，也绝非寻常仙妖可比。少睢对自己多少实力，心里还是有数。
冥夜却道，“旱魃妺女，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时至如今，你还想再继续骗他？”
“元神转生，分体下界。这是魔神手段？果然精妙……”
“冥夜！”他的神意清醒了？
虽然这幕并不出乎妺女意料，但，当冥夜在少睢面前点明她身份后，妺女还是当机立断，握住承影，剑锋直撄冥夜颈项……
………………
………………
“不要用你的经历妄自揣测于我，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他，只是不重要的事情平日何须特意提及？”
现世，漠河水底
“……无论妺儿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待她如初，上古旱魃也好，小小兔妖也罢，我爱的是她，不是她的修为实力出身背景……”
萧凛持剑直对澹台烬。
早出来一步，不清楚冥夜其后动向的澹台烬只以为萧凛是想趁此时杀他，终结国战。警惕的向廿白羽等月影卫处退了几步。
“殿下……”
妺女牵住萧凛衣袖。
萧凛恍然回神，“冰裳……”
是了，他刚刚只是做了场梦。
而今，梦已醒了。
………………
“走——”他看了一眼关切靠近的庞宜之，庞大博士会意扔出手上准备良久的符咒。
一阵白光闪过，光芒范围里的庞宜之、萧凛、叶家姐妹与跟随妺女来此的数个潜龙卫顿时消失不见。
澹台烬：“叶夕雾！”
——————————
漠河岸边
庞宜之看着被他误带过来的黎苏苏随口说了句告辞之语，就翻身下河，游向了对面，不由唇角抽搐。
其实现在他们若想留下黎苏苏，只须派个潜龙卫下河去捉就成。
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凛终究不是一个会拿对手家眷做要挟的人。
何况，说到叶家人……
“冰裳，更深露重，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萧凛说着，脱下外衫，便披在了妺女肩上。“当心着凉……”
“妾身夜间惊梦，醒来不见殿下，只看到殿下所赠护心鳞上灵光不止……”妺女抬手微拢衣衫，雾蒙蒙的眼眸柔波轻闪，“实在担心……便让潜龙卫带我来寻殿下了。”
“护心鳞……”萧凛若有所思道，“传说逍遥宗的护心鳞是一只即将渡劫成神的蛟龙留下，不会就是漠河底下这一只吧……”
“这倒也不无可能。”庞宜之道，“传说般若浮生是由人的记忆做成如现世一般无二的梦，入此梦者犹如经历真实一生……你进去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和妻子生的一模一样的妺女了。
真的是一模一样，不独容貌性情，就是情动之时爱撒娇咬人的小习惯都一样。
萧凛道，“小师叔，你知道上古旱魃么？”
“知道啊，传说魔神的左膀右臂，每年过年都要烧的女魃姒婴嘛……”
“殿下想问的，不是姒婴，是妺女。”
妺女柔柔的道，“上古旱魃，难道只有姒婴一个么？”
“难道不是么？”庞宜之被问懵了。想想又道：“出名的就只有一个姒婴，想来就是有别的，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吧！”否则岂会后世无名？
萧凛于是没有再问。
只将梦中所见深藏心底……
——————————
漠河彼岸
澹台烬面朝河水，一语不发。墨狐皮毛制的斗篷在风里面猎猎翻飞。
一忽儿想到冥夜记忆里，
桑酒爬在玉倾宫后的大石头上，托腮傻笑，娇憨动人。
一忽儿想到从前看见的，
叶冰裳和萧凛对视之后，羽睫低垂，温婉娇羞。
而那时候，冥夜\/萧凛总会很认真的看着她们，风格不同却同样清冷如玉的俊颜上，有温柔浅笑。
那笑容背后的意味，便是欢喜，是恋慕？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澹台烬不懂。
直到河边芦苇动荡，青衣娇俏的少女探身游出水面，向他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澹台烬，我来投奔你啦！”
“把她牵回去，看看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澹台烬说，“记得仔细检查。”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接过廿白羽递来的弱水绳索，系在了黎苏苏白嫩嫩的双腕间。
黎苏苏：……
袖袋里的灭魂珠泪热了一瞬，又很快凉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不管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接下来靠小魔神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让他爱上自己，生出情丝，完成稷泽遗言中的嘱托，永远封印邪骨，阻止魔神出世，就是无错！
——————————
盛国军营
萧凛在灯下看书，所读正是逍遥宗内传的《三界志》。他的目光，在书中所谱，堕神旱魃那一页定格许久、半晌未去……
“殿下。”妺女为他奉上茶盏，“可倦了么？”
“没有。”
萧凛猛然回神，看见妺女款款侧身，在他旁边坐下，便展臂拥过妺女，对她摇头笑道，“一时失神罢了。”
“殿下，是还在想那梦中的事？”
萧凛点头。
“殿下，”
妺女素手在萧凛虎口穴位处轻轻按揉道：“妾身入梦是身不由己，但梦中得以遇见殿下，相守百年，妾身幸甚……”
“你说，我们此前共度的梦境，是真的梦境么？还是说上古时期，三界之中，天下确实有个名为妺女的妖王，逃过了魔域化作荒渊的大劫？”
萧凛说，“万年前的事情，谁知道呢？”
哪怕战神冥夜，万载之后，被人提起，不依旧只有一个“上古大妖”的称谓。
“但，冰裳……”萧凛说，“若这世上真有轮回，生生世世，我也愿与你携手相伴……”
她婉约从容的表象之下深藏不安，他看得见。
“殿下……”
“梦中少睢所言所行皆同我心。”萧凛拍拍妺女的背，温言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嗯。”
………………
………………
荒渊
“姐姐……”
白发红裙，美艳逼人的女魃姒婴原本正与惊灭扒拉荒渊还有哪些种族天赋异禀，值得先想办法送出去……忽而便觉天罗伞有异。
召出兵器往旁边一抛。
黄红华彩的伞具便在氤氲魔气中化成人形：远山雾笼、不描而黛的眉，井中映月、清波朦胧的眼，清丽中透着柔弱，娟秀里蕴着典雅……
“姐姐～”
姒婴看到来人现身，妖娆动人的凤目当即一亮，亲亲热热的扑上去就要脸贴贴……
妺女一笑，亦抬手给了至亲姐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小姒……”
“姐姐怎么分神荒渊了？”姒婴关切道，“可是在外遇见了什么麻烦？”
毕竟数月之前，稷泽神陨，残存的神力却正在最强盛时。纵然姒婴妺女不惧这残力，轻易却不愿为了稷泽死后神光徒耗修为。
“麻烦倒谈不上，只是有些东西，要回来查查。”妺女随口说道，“小姒，你对同悲道知道多少？”
“举世皆浊、万古同悲……同悲道是魔神的恩赐，一旦开启，便会将三界四洲都与魔域同化。”
姒婴眼眸晶亮道，“姐姐当年元神残破，许是对同悲道出世时的景象记得不清了……但我却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忘不了魔神独立万妖之上，挥斥方遒，谈笑之间，指点江山。
“君上说，能够见到同悲道出世，是吾等福气，姒婴至今亦觉幸甚。”
福气、、、
她只怕是催命的符……
妺女轻抚着肩头姒婴白雪似的发，半是无奈半宠眷道，“那小姒，便再与我多说说罢……”
姒婴于是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边上惊灭不时也会补充几句……
“妺女，你特意回来查同悲道，是想提前开启它，好迎君上归来？”
“同悲道威力无穷，普天之下能开启者唯君上一人。”妺女摇摇头道，“我自不会有如此想法。”
“只是我这两天偶然得了冥夜护心鳞在手，发现里面似是蕴有战神冥夜部分元神力量未散，所以想要寻些法子，处理一下。”
“冥夜的护心鳞？”姒婴闻言立即露出厌恶眼神：旱魃属火，而龙族属水，妖王与战神又自古都是神魔不两立，清浊不相容的关系——
冥夜的护心鳞，落在天下任何一个修仙者甚至凡人手中都是无上至宝，可以驱妖辟邪，甚至对于一些妖族而言，也有汲取灵力之效，唯独对于旱魃姐妹……三界四洲，真是没有比那更碍眼的宝物了。
惊灭道，“或许我可以试试用毒毁了它。”
“不必了。”妺女道，“冥夜的力量固然可厌，我却并不想将那护心鳞损毁。”终归，也是萧凛一份真心。
“……以后总有机会能用到它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