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宗
深林茂密,树木繁盛,月光难透。
穿着深红色斗篷,妖娆美艳的姒婴,在明暗忽灭的夜色中,倩影幽幽。仿如神话志异中的精灵一般……
她的身边,是紫衣邪异、手持骨笛的惊灭。
“这个结界、倒是有点意思……”魔神右护法漆黑美眸中有暗金光环缓缓浮现,又转瞬隐没——是金乌神瞳,仅以破妄之能就可以排进神域瞳术前十的强大神通。
惊灭:“有些冥夜神力的意蕴,如潮水般灵流绵延,隐隐还与别处互通着……若要破开,是不容易。”
“但若你我合力,撕条口子出来,进也不难。”
作为魔神之下,万妖领袖,他们虽未能够渡劫,力量品质经过多年打磨,也并不输于真神多少。
而这阵法,到底不是真神所布。
只是融了战神冥夜一枚护心鳞而已……
“撕道口子进去,然后引来一大堆人?”
姒婴斜了惊灭一眼,没好气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来给姐姐寻找仙门功法变迁资料……”
“万一要是动静闹太大了,人死太多,藏书楼一类的地方再自毁了……别的仙门再有了防备。姐姐的疑惑我上哪问去?”
“你说的对。”惊灭挠挠头道,“那,我们就先不进去?蹲这里,等有人进出时候,先捉几个人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至少,先弄清楚了,藏书楼和屠神弩的位置在哪里……”姒婴道,“能捉到几个懂情况的高层最好。”
………………
而这时候,赤霄宗的掌门岑浩然正为澹台烬与黎苏苏的婚迅大发雷霆。
“觅儿尸骨未寒,他们竟敢、他们怎么敢!?”
赤霄宗大长老:“掌门,衡阳宗逍遥宗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啊!”
二长老:“当日降魔峰上,衢玄子与兆悠联手力保沧九旻,一个为徒弟,一个为女婿,只是可惜了我们少掌门。”
三长老:“衡阳宗掌门之女下嫁魔胎,惊世骇俗,虽然喜帖没有发到赤霄宗来,但其他仙门对于此事,心里恐怕也犯嘀咕。”
“是时候出山走动走动了。”岑浩然咬牙切齿,“仙门双擎,哼,他们如此亲近妖魔,倒行逆施,我岑某人便要掀了他们的脸皮!”
赤霄宗众长老:“掌门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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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阳宗,弟子房
虽然入了夜,仍有晚归的弟子三三两两地经过。
“师兄,你们今天也去帮忙了?”
“还能不去吗?毕竟是掌门嫁女……”
“咱们的毓灵仙子啊,便宜了沧九旻那小子。”
“他可是魔神,年纪有个百千万年的,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有弟子不服气道。
“嘘!小声些,那个魔修廿白羽住在这附近。”
“哎,你说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妖王、魔修、魔神,咱们长泽山凑了个齐全。”
“是啊,沧九旻这样的身份,还能娶到苏苏师姐,成了掌门女婿,把公冶师兄都挤走了,可见有多会迷惑人,迟早都是祸患。”
几个人摇着头走远。
阴暗的角落里,廿白羽默然显出身形。他听到了方才弟子们的议论,神情复杂。
脑海中想到的,是之前与澹台烬月下对酌的画面。
“降魔峰之后,虽有二位掌门力保,你的处境却一直不太好。”
廿白羽说,“魔神的诸般行径非你所为,他们不该这样看你……”
澹台烬不语,只是与他碰了碰酒杯,仰头饮下。
许久,他脸上露出飘渺的神情,道:
“白羽,我绝非什么圣贤,平心而论,我也不喜欢如今的境况,不喜欢走到哪里都能惹起一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不喜欢身家性命都被他人握在手中的感觉。可是……”
澹台烬垂眸望着杯中酒,倏尔又站起身来,仰头看向窗外的明月道,“只要想到能与苏苏在一起,哪怕片刻欢愉,这些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没有那么不可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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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京郊外,锦绣坊
本该在察觉到境界松动时,就闭关突破的公冶寂无选择暂缓修炼,陪伴妺女。
清晨
他们一起结伴入林间,采摘新鲜的菌菇。与凝着露水的花……
妺女取了青竹制作的杯子,收集晨曦下的花露。留着烹茶、煮粥。
公冶寂无则在她忙碌时,从林中挑了几支开的好的月季、雏菊。
只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灵活的在花枝间缠绕着,没一会儿,便有一圈花环,在他手中缓缓成型……
妺女被他的动作所吸引。
提裙走到他旁边看……
她的目光略有惊奇,似是没有想到公冶寂无还会做花环。亦有追忆,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情不自禁沉浸在了过去的美好里。
公冶寂无:……
误以为妺女又在思念(前夫)萧凛的他,有点儿后悔编这花环了。手上一些收尾的动作,便不由得越做越慢……
但妺女显得很期待的样子……
清澈美丽的眸子里,有璨璨星光。
公冶寂无从未见过这样烂漫天真,宛如孩童的妺女——他认识的“莫姑娘”永远都是那样从容温雅,楚楚风情……
于是公冶寂无压下酸苦,摒弃杂念,认认真真编好了花环。又微笑着戴到妺女头上,道:“送给你。”
“谢谢。”妺女素指在发上轻触,感慨万千:“已经、很久没有人送过我花环了……”
“上一次,还是我很小的时候。”
那真是非常久远的从前了。
公冶寂无:“……小时候?”
“是啊!”妺女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和妹妹独居水边,我喜欢用花草作装饰品,小姒便常常摘了家门口的鲜花,编成花环送我。”
不是在怀念前夫,而是想妹妹了……
公冶寂无闻言大喜,“你妹妹现在在哪儿?如果你想她了,我可以御剑带你去看她。”
姒婴现在、八成是在荒渊吧。
毕竟魔胎身份已明,三魔器接连出世,她不需要再满天下的找魔神踪迹了。
妺女浅浅一笑,道:“不必了。”
“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
“主要我也不很确定,她现在究竟在不在家……”
“等她办完她的事情,会来看望我的。”
“如果……如果你那时还在,我就介绍你们认识。”望着公冶寂无掩不住失落的目光,妺女顿了顿,补了最后一句话。
“好。”公冶寂无说,“我等着……等着你给我介绍家人……”
只是,等你真正见了姒婴,不知会不会后悔与我相识……妺女淡淡一笑,纤纤素手在发上轻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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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泽山,衡阳宗
正午时分,天池平静无波,日光照耀下宛如无瑕明镜,纯洁剔透。
谛冕驻足池畔,眼前仿佛出现了曾经恢弘的战场:数以万计的仙妖为了生存与理想,瘀血厮杀,不死不休;
神魔对战:激烈的战斗中,被凡人和低阶修士认为神通盖世的他们,真神与妖王们,没有机会去蓄势,去施法布咒,都能只以最本能原始的真身法相彼此互搏……
而最后结束那一切的,便是魔神身影。
上古魔神,无敌天下,如魔如神,傲视苍生……
谛冕眼神阴鸷,看向空荡荡的掌心,突然攥住了拳头,像要竭力抓紧什么。最终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一万年了,你已经死了一万年。”
“既然死了,便该认命,便不该再想着回来。”
神域覆灭,众神齐陨。
魔神身死,左右护法不足与谋。旱魃妺女重伤多年,回来了也不回荒渊,反而耽于人间情爱……
“风水轮流,这三界四洲,合该轮到我做主了。”
这时,
衢玄子飘然而至,谛冕立刻松开拳头,又换上平时那副温文平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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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国京郊,锦绣坊
午后,
如普通凡人一般用过餐点的公冶寂无和妺女一起清洗碗筷。
水里泡沫掩映下,是大手挨小手,气氛正当甜蜜……
等一切洗刷完毕。
公冶寂无提议为妺女画副小像。
“画像?也好。”妺女想:留副小像下来,便是将来缘分注定他们离别,至少也有个纪念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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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山,衡阳宗
天池正中,谛冕与衢玄子一前一后,将黎苏苏围在正中。
有灵力形成的涡旋在黎苏苏身上照耀出道道绮丽辉光。
而那斑斓光彩里,最显眼的,却是象征魔神邪骨的暗紫光辉。
——邪骨,就快要被启出来了。
按照衢玄子想法,等邪骨启出之后,便要被一重重的天材地宝结阵锁于天池底部。
借天池灵气镇压邪骨……绝了魔神复苏的希望。就和当年上古诸神计划一样。
“可邪骨这种聚集天地造化生成的至宝,若是永被埋没在天池之中,岂不可惜?”
谛冕说,“它应该有更多更大的用处。”
“你什么意思?”衢玄子心生警惕——可这个时候再生警惕,却已经是迟了。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去,便见谛冕手持斩天剑刺破了自己胸膛……
“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衢玄子欲召符咒,魍之主跟上一掌将衢玄子凌空击飞。
“咳咳……”
衢玄子倒地,吐出一大口血,奄奄一息。“……从头到尾,你都是为了邪骨?”
“衢掌门,”
谛冕提着斩天剑走向他道,“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可惜想做个好人实在太难了……当初,我与初凰相识时,是真的想做个深情不负的好情郎,可惜魔神的力量实在太令人向往,为了有朝一日能攫取那力量,我不得不背叛初凰,投靠魔神。”
“在荒渊与苏苏相认后,我也是真心的想要弥补苏苏,从此做个好父亲,然而命运弄人,要怪就怪这孩子竟然与邪骨这般有缘。”
“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动手取邪骨的……只是,你还不知道吧?你心爱的大徒弟,公冶寂无,他在凡间竟和姒婴的姐姐,旱魃妺女搞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妺女想做什么……只是相比万年之前,她的气机强大太多,竟让我都有点琢磨不透了……”
“是了,她是堕神后裔,本也不同妖魔道,真是让人嫉妒的血脉天资……为防夜长梦多,我不能再给她时间成长。”
就现在,夺取邪骨,以无敌的力量慑服荒渊,再统一三界。有违者杀。
衢玄子:“无耻!”
“当年你在荒渊遇险,是我救了你,才让你多活了这许多年,还有机会做上衡阳宗的掌门,仙门仙首,如今便当你把一切都还给我吧。”
谛冕道,“天授弗用,反受其咎,我的亲生女儿将邪骨带到我的面前,一切都是注定的。”
“不要伤害苏苏!”衢玄子面露焦急。
“苏苏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伤害她呢?”谛冕微笑道,“我拿走了邪骨,成了新的魔神……她便是堂堂魔神的掌上明珠。”
“身份地位,会比当年旱魃姐妹只高不低。”
“你这个养父,辛苦了这么多年,将她抚养长大,如今,就安心去吧。”
魍之主斩天剑一挥,魔气击中衢玄子。 衢玄子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忽而目露坚毅之色,周身灵光大作,站起身来,以仅存的灵力召来长剑道雪雷音,舍命一击,直刺谛冕,谛冕不意被削去一臂,鲜血汩汩,衢玄子再刺一剑,长剑带着雷电,将谛冕腹部捅穿。
同时,巨大的钟鸣声顿时在天池上炸开。谛冕神情狰狞,一只手握住衢玄子的剑刃。
“你已是灵力透损,又被斩天剑贯穿,必死无异,何苦再做无谓挣扎?”
谛冕恨声说道,“我念在你曾为我寻回女儿,又抚养了苏苏多年,有意留你魂魄转世,你却偏偏不识抬举,简直可恨。”
衢玄子:“今日我就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也不能让你带走邪骨!”
谛冕:“愚蠢至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