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樱给陈元诚发请柬的时候,他正病着,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纠结几日,最终没有勇气去看她和别的男子拜堂,借口自己病了没去。
在她成亲的前一日让陈元瑶以自己的名义送去了一座梳妆台和一整套螺钿工艺的首饰匣子。
螺钿工艺的首饰匣子是他这几天日夜不休抓紧时间赶制出来的,可他不敢说是自己做的,甚至都不敢说是自己送的……
因为他怕萧云樱为了照顾骆竔的心情不会拿出来用……
之后的日子,他们两个之间相处的和从前一样,并没什么不同。
再后来,萧云樱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儿。
百日宴这天,陈元城看到她抱着孩子,面上全是幸福的笑容,他突然释怀了。
当初是他自己选择隐瞒心中所念,决定不表白心意的,如今就不应该后悔。
她现在很幸福,自己不应该再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感情,以免出了什么意外,破坏了她现在的幸福。
因为孩子的百日宴还在国丧期间,不敢大操大办,陈元诚送了贺礼就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吃饭,以免被人抓了把柄。
他回去思考了几日,又得了他父亲的来信,说要将所有产业搬回帝都,心里最终有了决断。
他爹娘先搬去了帝都,而他和元瑶元轩留了下来,打算处理好所有产业再去帝都。
没想到在这期间,自己的妹妹和闻人嘉锦那小子越走越近。
在陈元诚看来,闻人嘉锦人品还算不错,样貌学识包括家世都很好,是当做妹婿的好人选。
自己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他是希望陈元瑶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的,而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被家里强行安排一个。
但闻人嘉锦随他父亲定居在东林城,短时间内没有去帝都定居的打算,陈元诚若是将陈元瑶带回帝都,两人离的就远了。
他也不放心陈元瑶一个人住在东林城,只能给爹娘去了信说明了情况,然后又在东林城多住了两年。
这一日,他在凉亭里和凌棋下着萧云樱教给他的五子棋,陈元瑶突然火急火燎的跑了来。
她把一封信拍到了他面前:“大哥,清芝定亲了,等国丧一过就成亲了。”
有适婚的男女在国丧期间虽不可成亲,但可以私底下偷偷相看,交换个信物就算定亲,等国丧一过就可以直接办喜事,不然等国丧过后再相看年龄就太大了。
陈元诚准备落子的手停在了棋盘的上方:“是吗,是哪家的公子?”
“管他是哪家的公子,矮子里面拔高个,选了个看着顺眼的呗,清芝又不喜欢他,嫁给他是不会幸福的。”
陈元诚落下一子:“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喜欢。”
陈元瑶急的直咬嘴唇,大哥这不是废话吗,她喜欢你那么多年了,心里怎么会容得下别人。
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陈元瑶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小声的道:“大哥,你真不喜欢清芝吗,我感觉清芝和云樱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陈元诚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眼神凌厉充斥着警告的意味:“她是她,云樱是云樱,你不应该拿她们两个作比较,对她们谁都不公平。”
“是我说错话了。”陈元瑶低下头认着错:“我就是太心急了,我不想清芝就这么随便嫁给一个都没见过几次的男人。”
陈元诚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信纸,没有细看又移开了目光:“你知道的,我问过了,是她没有同意。”
两年前的那件事,左清芝在长剑刺向他和陈元瑶的时候用力推开了他们,自己却被刺伤了左腹。
伤口很深,人是救回来了,可听大夫说这么深的伤口一定会留下疤痕。
一个女子身上留了疤,对婚事是有很大的影响。
身上不净,很可能会遭到夫君厌恶。
那时的陈元诚思考了好久,最终在左夫人来接她回帝都之前问过左清芝,是否愿意嫁给他。
是左清芝自己拒绝了。
陈元瑶在门外是偷听到了的。
陈元瑶小声嘟囔着:“那还不是因为清芝知道你是为了报答也是为了补偿,而不是真心喜欢她才想娶她。”
陈元诚的脸沉了几分:“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陈元瑶有点害怕自己大哥黑脸的样子:“我……我想让大哥出出主意……”
陈元瑶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种事他们能有什么好主意,何况也没有资格插手。
陈元城捏起一颗棋子:“没有其他事就回房练练女红吧,你也该静下心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把这封信烧掉,免得传出去惹出什么麻烦。”
“知道了。”
陈元瑶闷闷不乐的拿着信离开了,而陈元诚拿着那颗棋子许久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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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一过,陈元瑶和闻人嘉锦就开始了成亲的流程。
他们在七个月之后在东林城顺利的成了亲。
三日回门的时候,陈元瑶和自己爹娘说了没几句话,就跑去跟陈元诚抱怨,说左清芝成亲的日子比自己定的晚两个月,通信的时候说好自己成亲之时她会来东林城观礼,可到现在也没见她的人。
陈元诚不甚在意的道:“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
陈元瑶抱怨了一通之后心情好了很多,又开始给自己好友找理由:“也是,最近雨水多,可能路不好走耽搁了,等看她给我带了什么添妆,让我满意了我就原谅她。”
五天之后他们才看到左清芝。
这时的左清芝像换了个人似的,褪下了女款的衣裙,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带着一个丫鬟,四个护卫来的。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了迟来的添妆,去萧云樱那边住了两日就又离开了。
陈元瑶得了她离开的消息,郁闷的又去找陈元诚说话去了。
“大哥,你知道清芝为何打扮成这副样子吗?”
陈元诚不以为意:“你们两个从小不受礼教约束,打扮成男子算什么,你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何必说她。”
“不是的大哥,她离家出走了!”
陈元诚这才抬起头来:“为何?”
陈元瑶这才说了前两日左清芝告诉她的事。
原是左清芝定亲的那个男子,被左宁远发现了在外面早就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还生了一个男孩。
算算日子,是在她们定亲之后,但还是国丧期间怀的孩子。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事一旦捅了出去,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弄不好要诛三族的。
左尚书没有直接将此事闹开,毕竟他们两家也是在国丧期间定下的亲事。
虽然他们可以咬死不承认定亲的时间是国丧期间,反正也没有什么证据,但就怕让圣上心里不舒服了,留下什么坏印象。
两家默默的退了亲,终止了走了一半的流程,对外的理由就是八字不合。
原本这事就这样过去,对谁都好。
谁知道那个男子脑子好像不大好,和几个好友喝花酒时不知道怎么聊到这件事上了,将退婚的原因全推到了左清芝身上。
说她行为跳脱,性格不够沉稳,担不起当家主母的位置,看那张脸当个小妾娇宠着还差不多。
说是他看不上左清芝,所以才退了婚。
这些话当真是侮辱人了。
那天的大包厢里有七八个一起去喝花酒的公子哥,有陪酒的青楼女子,有抚琴的跳舞的,还有端茶倒水的,总之是人多眼杂,这话就不知道是由谁传了出去。
流言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第二天上午就传到了左清芝的耳朵里。
她知道退亲的真实原因,本就恶心那人的作风,如今听了这些话,当即带着十几个护卫打上了那人的家里。
直接打进了他的院子,将因宿醉未醒的他从床上拖了下来,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追上来的左宁远一边假意拦着左清芝,一边装作不小心的踩断了那男子的腿。
凄厉的惨叫划过院落上空,左清芝这才停了手,火速的带着护卫和左宁远转身离开了这里。
因为左尚书用他国丧期间让外室有孕生子一事拿捏住了对方爹娘,何况这事本就是他们儿子的错,所以那边的爹娘不光没敢来闹事,还让人抬着那断了腿的男子过来给左清芝道歉。
自己的命和脸面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不管他们两家结果如何,左清芝带人打上门这一出虽然解了气,但也成功搞坏了自己的名声。
陈元瑶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清芝在家里天天被自己爹娘念叨,还得被逼着出去相看人家,实在受不了了。”
陈元诚翻了一页书:“所以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陈元瑶担忧的道:“她这样闹,以后更不好嫁人了啊。”
陈元诚看完最后一页,将书合上放下:“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
说到这,他顿住了。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陈元瑶道:“大哥这话说的和云樱姐一样,可问题在于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云樱姐一样有能力做出自己的成就,不依靠男子也能好好生活,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和议论,不说别的,光是清芝爹娘那一关就不好过啊。”
陈元诚起身将书放进书架,重新挑了一本坐下:“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做不到像云樱一样。”
“她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嘛。”陈元瑶撇了下嘴:“她说了是要去游历大江南北,体验各处的四时风光,说白了就是出去玩去了,能干出什么大事。”
陈元诚这才猜出自己妹妹的想法:“你在我这说了这么多,就是觉得她出去游历游玩没带上你,你心里不平衡吧。”
陈元瑶气的拍了两下桌子,担心的同时也是抱怨:“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说走一步看一步,我以为她在云樱姐那住个几天就回帝都了,没想到都没跟我说一声就出去玩了,还不带上我,就留下一封信,这朋友交的,一点不交心!”
陈元诚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妹妹,都嫁人了还是这个幼稚性子。
陈元瑶抱怨了许久,觉得心里的气劲消散完了才回自己的家。
陈元诚这才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以后。
左清芝的事给了他启发,原本对未来的迷茫现在有了决断。
他不应该被拘束于某一方天地的。
连一个姑娘都有这般勇气,或许他也可以出去游历这大好山河。
好像萧云樱以前也说过,若是有机会,她定要走遍天下的。
心里有了决断,他就付诸了行动,开始计划之后的行程。
等把所有产业挪到帝都与自己爹娘交接好,该嘱咐的都与陈元瑶说好,自己也带着凌棋踏上了外出游历的旅途。
临走之前他与萧云樱说了这事,他看到萧云樱眼里透露的不舍,已经很知足了。
萧云樱还对她说,她以后也有出门游历的打算,说不定还会在路上撞见呢。
离开东林城的那一天早上,他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是对这里生活的不舍,也是对以后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赶车的凌棋问道:“公子,咱们第一处去哪啊。”
“第一处……先去看看大海吧。”
她以前说过,海上的日出日落都很美,他也想看看,欣赏一下她赞不绝口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