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同意退婚?”聂蝶从送他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确认这件事。
裴启微醺,闭目养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到家后进屋脱了外套,将聂蝶晾在外边的客厅里,口袋里持续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他动作缓慢,依次点进对话框里看了许久。
这两姐妹不依不饶地从年初二那天就发消息劝他认真对待人生大事,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沈流苏多次问他真的就这么心甘情愿跟利益过一辈子么,他的答案当然是不。
他不喜欢聂蝶,可娶聂蝶会让裴氏未来的发展蒸蒸日上。
更重要的是,他从跟着裴不归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忤逆过他。
裴不归让他娶,他便娶。
想来是沈流苏跟岑柠都找裴不归谈过,要不然,裴不归不会突然发消息说让他随心而行。
裴氏的选择从来都不止是聂氏,如今有了沈流苏的这层关系,裴氏未来的发展可想而知,所以与聂氏的联姻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加上聂蝶本就不情不愿,他对她亦无任何感情,两个人强行捆绑在一起,也只是互相折磨罢了。
半晌,裴启从房中出来,意料之中,聂蝶还在等着他。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神色平静道:“退婚可以,聂伯父那边……”
“我爸这边我自己搞定,只要你同意,一切好说。”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聂蝶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抢先说话,随而正色道,“什么时候可以退?”
裴启勾唇一笑:“聂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只喜欢季司衍那样的,可惜你不是他。”聂蝶也不怕跟他摊牌,“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喜欢我,所以不必委屈自己跟我在一起。”
“我说过,你若是插足他们,没有好下场。”裴启眼底生出一阵寒意,看得聂蝶微微一怵。
“你觉得我现在敢去插足他们?”聂蝶自嘲一笑,早前受到的教训已经让她不敢再乱说话,现在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生事。
“最好是。”裴启嗓音冰冷,起身径直往浴室走,“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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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启的动作很快,年初六才谈好的事情,年初八就已经落下尾声,订婚时两家人坐在一起,退婚时,两家人依旧坐在一起,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周粥。
裴启进门时视线浅浅掠过周粥,周粥与他相视一笑,就只是简单一个打招呼的动作,便惹得聂川开口找茬:“退了婚你很高兴?”
裴启嗤声:“高兴的是你妹。”
聂川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确实压不住笑容的聂蝶,胸口堵着一口气。
愚蠢。
错过裴启,下一次可没这么好了。
裴不归在饭桌上亲自致歉,聂老爷子连连摆手,内心却是频频叹气,本以为订了婚这事儿就不会再有变动,没想到这一刻还是来了。
他知晓自家女儿的脾性,退婚一事,他们聂家并不占理。
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这一桩好姻缘,也可惜一桩好生意。
裴不归跟裴启离开聂家后,聂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闭目调息,一边消化肚子里的一股气,一边接受这件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明天几点走?”他问的是聂蝶。
聂蝶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侧摆弄自己的手指甲,听见声音连眼睛都未抬一下:“十一点,不用留我的饭。”
“你……”聂老爷子气得拍桌,“你究竟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等我玩腻了就回来,不过联姻的事情别再想了,我不会再听你们的。”聂蝶心念电转之间,忽然看向了周粥,“嫂嫂跟裴启的关系似乎挺好,当着我哥的面还敢跟人眉来眼去。”
周粥:“……”
她嫁到这聂家,唯一厌烦的点,就是聂蝶。
“看帅哥而已,妹妹言重了。”周粥吹了吹杯中热茶的袅袅烟气,平静如常地抿了一口。
聂蝶哼了一声,不再自讨没趣,起身就往楼上走,片刻后,聂老爷子和聂老夫人也跟着离开。
“看帅哥?”聂川这一声询问看似散漫,实则带了点不满,“你觉得裴启好看?”
“不好看你选他当你妹夫?”周粥跟沈流苏她们交好,而沈流苏与裴启交好,那她自然是站在裴启这一边,如今婚事一退,她倒是也为他感到高兴,“不过你妹妹脾气真差,配不上裴启这种谦谦君子。”
“他是谦谦君子?”聂川冷哼了一声,心里念着她要是敢再夸别的男人一句,他就要生气了。
“难道不是吗?”周粥轻飘飘应了他一声,喝完了茶准备要起身,殊不知大衣的一角被人故意扯着,她冷不丁回头一瞪,“你干嘛?”
“我呢?”他没松手,仰视着她,“在你眼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粥:“没想过。”
聂川:“……”
那就想啊!
周粥盯着他脸上半黑的表情,简单挑了几个形容词:“厨艺高超,表里不一,风流倜傥,马马虎虎吧。”
聂川:“……”
一褒一贬是什么意思?
“别跑远了,等会儿就回家。”聂川压着嗓,明显闷着一口气。
“哦,那你可以松手了吗,这衣服很贵的,被你抓成团了。”周粥皱着眉,还挺心疼。
聂川被气得印堂发黑,实在没忍下这口气,松手之前猛地用力挼了几下。
周粥跟看鬼似的看他,而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赶紧跑了。
有病吧这人。
聂川盯着她迫不及待逃跑的背景,无奈掐了掐眉心,简直是有苦难言。
自打结婚后,周粥就跟聂川住在恒景湾,风水好,交通便利,是小区别墅楼,房间够多,很有私人空间,最主要的是离周爷爷待的医院够近。
她挺喜欢这里,最喜欢的,还有聂川做的饭。
今晚又是三菜一汤,周粥依旧在饭前饭后分别说一声“辛苦了”和“谢谢”。
很有礼貌,也很见外。
聂川早就不满,于是这次拦着她跟她商量:“既是夫妻关系,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周粥心里琢磨着他今天一定是被驴给踢了。
“我都说大半年了。”周粥嘟哝了一声,“咱们不是一直这样么?”
“我也说大半年了。”聂川轻叹一声,示意她坐下好好商量。
“什么?”周粥没明白。
“不辛苦,不用谢。”聂川咬字极重,“我也说大半年了。”
周粥:“……”
“周粥,我不想这样。”他嗓音低哑,似乎是带着无奈,可眼神又出奇地真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妻子,我与你不该这样。”
周粥嘴角抽了抽:“说这些干什么?搭伙过日子而已,怎么,你想离婚了?”
她嘴快,还不等聂川消化她这一番话,她就又继续道:“离婚也不是不行,婚后财产你得分我多一点,毕竟我只有爷爷一个靠山。”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周粥正色,眼睛定定看着他,“想与我做真夫妻?还是说你喜欢上我了?”
聂川被她忽然这么直白的一句堵得心里发慌。
最终,还是放下身段承认:“是,我想与你做真夫妻,我喜欢上了你了。”
这回,轮到周粥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