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林江攥紧了拳头，脸上是难掩的愤怒。
哪怕他从小没少在身边见到这样的事情，两个姐姐的婚事，当初也不是绝对自愿，可他仍旧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憨厚的老实人能做出为了儿子卖女儿的事情。
冯建国摇摇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声音带着轻颤，“是兰儿主动提出来的。”
“可你并没有阻止不是吗？”宁霆琛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岁宝被他抱在怀中，小脸紧绷，一双拳头因为愤怒紧紧攥着。
她知道，冯伯伯是长辈，就算他真的有错，她作为小辈也不该说什么。
可是她一想到，身怀六甲，却被丈夫活生生家暴致死一尸两命的冯兰，根本忍不住。
她愤怒质问：“你为什么不信冯兰姐姐？”
“我……我没有不信她，我只是……”冯建国的表情慌了一瞬，想要解释。
可当他对上岁宝那双带着愤怒，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兰儿已经死了，他现在就算是找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
冯建国颓然地低下头，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低喃道：“是我这个当爸的不好，如果兰儿第一次回家，告诉我刘壮打她，我能再强硬一点……”
“确实是你不好。”岁宝冷着小脸，一点情面不留直接开口。
就在刚刚进门的瞬间，她看到了曾经站在院子里哭得伤心的冯兰，失望的质问冯建国为什么跟她说得好好的要去教训刘壮，结果刚到地方就后悔了。
她边哭边说：“爸，你要么之前就听我的别去闹，现在整个刘家村的人都知道了我跑回娘家告状，等我回家刘壮肯定会打死我的。”
冯建国当时怎么说来着？
他说：“你先别哭了，在家住一段时间，等刘壮上门来接你。”
冯兰哭着说她不回去，日子过不下去了，要跟刘壮离婚，还拉开衣领让他看自己之前被打留下的旧伤。
锁骨那里，有明显的凹陷，上面有歪歪扭扭的缝针留下的疤痕。
但是冯建国并没有看到。
因为他觉得当爹的看女儿身体太难为情，在冯兰解扣子的时候就转过身来，大声呵斥她把衣服穿好，别万一有人正好过来看到丢了他的脸。
但凡他回头，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刘家过得究竟是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岁宝看着痛苦地捂住脸，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事实的冯建国，一字一句道：“冯兰姐姐为了你所谓的面子，在刘家一次次挨打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跑回来根本不是告状，而是在求救！”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有一条活路。
可就是这样的机会，却断送在她自以为亲人的父亲，一片爱子之心上。
“娃娃，你……你说什么求救？”冯建国蓦地抬头，脸上有热泪滚动。
小奶团抿了抿唇，想开口，尹林江却抢先一步道：“岁宝，先别说了。”
他怕他会承受不住真相。
因为他看得出来，冯建国此刻的痛苦和错愕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不知情。
“林江兄弟，你别拦着娃娃，让她说。”冯建国颤声道。
岁宝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皱着小眉头，冷声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冯建国张了张嘴，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瞬的卡壳。
“你真的想知道吗？”耳边再度回响起这个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他毫不犹豫道：“我想。”
哪怕小娃娃下一秒告诉他，他女儿的死，全都是因为他的不作为，他也要知道。
因为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深夜，他都被噩梦缠身，一闭上眼睛就是眼睛流着血泪的兰儿哭着问他：“爸，你为什么不救我？”
如果可以，他宁愿当时被打死的人是他。
类似婴孩又像老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浓烈的恨意，“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你害死了她，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不是这样的。”冯建国虽然每次想起来，都会后悔，但他还不至于糊涂到下去陪女儿。
他还有老婆，有儿子需要要照顾。
那个声音仍在怒骂，“你个自私鬼，为了自己儿子上学，活生生把女儿推到火坑里。
又因为害怕女儿离婚后，影响儿子以后结婚不肯让她离婚。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
冯建国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嗫嚅着嘴唇，想说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的错，他该死，耳边忽听一声凌厉的小奶音响起。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