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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因为索尔那张讨人厌的嘴,安吉丽娜简直会有在他脸上试试自己指甲锋利程度的冲动。

但今天,她克制住自己,安静地坐在空着的位置上,决心不理会这个小鬼,好好听船长讲课。

索尔比她小六岁,却比她更早被这艘船收养,听说是在襁褓里就被马丁内斯船长带回来了。比起半途加入的安吉丽娜,索尔和马丁内斯船长当然更像亲父子。

安吉丽娜得承认,她嫉妒这个长得漂亮男孩。在她看来,这么早被船长收养无疑是件幸运的事。

其他船员告诉过安吉丽娜,她被打捞上来时衣不蔽体,瘦得像一棵小枯木。而且他们判断不出安吉丽娜来自哪个民族,所以她极有可能是被商船从其他大陆运来买卖的小奴隶,结果遇到海难。

如果海盗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安吉丽娜以前过的一定是非人的生活。

相较之下,索尔确实更得上帝的眷顾,他虽然被父母抛弃,却碰见一个心慈手软的海盗头子。

马丁内斯船长相当宠爱他,从他改了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份爱让索尔的个性养得横行霸道,近乎嚣张。

安吉丽娜倒还可以理解,毕竟索尔确实长了一张好脸。要是她是个年过五十、估计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的老男人,突然得到一个好看的“儿子”,也会相当疼爱。

幸好,索尔也不能喊船长为“父亲”,这多少让安吉丽娜平衡一点儿了。

马丁内斯船长相当公平,不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么喊。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安吉丽娜,你今天过得怎么样?”马丁内斯一嘴巴灰白相间的大胡子,他说话的时候,别人几乎看不出他的嘴唇在动。

尽管看不见船长的嘴,但安吉丽娜知道他在笑。

“好极了,船长!”

如果没有索尔的话。

安吉丽娜在心里愤愤地补充道,脸上却挂着她能笑出来的最灿烂的笑容,“我整理了鱼,还打扫了船舱。”

“傻瓜。”索尔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评价。

安吉丽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这个顶着一头金毛的孩子根本看都不看她,也接收不到这股恨意。

马丁内斯豪爽地大笑,“安吉丽娜,你真是我三年里赚得最值的一票!自从把你捞上来,船上有生气多了……嗯,也干净多了,干净得都可以充当天主教教堂!”

安吉丽娜的坏心情立刻就被吹散了,船长的表扬比什么都好。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脸红,说真的,船里完全不整洁,她总在打扫时偷工减料。

不过,现在的索尔号确实比以前好得多。两年前是她实在忍不了臭气熏天的船舱,主动拿起被人遗忘的扫帚和抹布,将船清洁到勉强能够忍受的程度的。由于不考究的海盗们从来不知道“打扫”和“整理”是什么玩意儿,维持索尔号卫生的重担,就全落在了安吉丽娜的肩膀上。

她对此还挺高兴。索尔号两年里打劫的次数两只手就数的过来,而且由于她年纪小又是女人,其他人从来不带她。比起白吃白喝,做一点事情更能让安吉丽娜安心。

索尔不屑地哼了一声,马丁内斯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今天可以学点什么。”马丁内斯船长兴致勃勃地说,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沙盘,往里头倒上沙子。

使用沙子上课是船长想出来的主意。对经常连续几个月不靠岸的船只来讲,纸张是宝贵的消耗品,用来给两个半大的孩子学写字太浪费了。

学习的过程很简单,船长先在沙盘上写上字,然后安吉丽娜和索尔各自在沙盘里空的地方模仿练习,等没有空地了,就把沙子抖抖平,重新再来。

目前他们已经学完字母,开始记单词了。

索尔喜欢抢安吉丽娜的地盘,来宣誓自己的主导地位。安吉丽娜总是被他弄得一肚子火,却不能当着船长的面发作,只好靠拼命写一手烂字来宣泄。所以她的字,每次都比索尔丑得多。

今天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写了两个小时单词,马丁内斯船长将沙盘一抽,中气十足地说:“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两个干得都很漂亮。”

安吉丽娜隐约记得自己不停地重复写了好几十个不一样的单词,但一离开沙盘,她马上就忘得干干净净。

也罢,反正她实际上对书写的兴趣并不浓厚,船上大多数海盗都不识字,不是照样很快活儿。

“索尔,你出去一下。”船长忽然说,“我有话想和安吉丽娜谈谈。”

“什么?我正准备躺下睡了!”索尔暴躁地叫起来。

不过,安吉丽娜清楚这一定是假话,他只是不甘心船长把哪怕一丁点注意力分到她身上。

马丁内斯淡定将他按住,“我知道你现在还睡不着,索尔,不会谈太久的,你可以在外面数数,数到五百就推门进来。”

“我只数三百!”索尔狠狠道,他离开时重重地把门砸上。

安吉丽娜感到一丝令她浑身舒爽的快意,要知道她胜过索尔的次数可不多。

“船长,您想和我说什么?”安吉丽娜期待地问。

上帝,她终于能和船长单独在一起几分钟,而没有索尔的打扰了。

“噢——我是想问你,”马丁内斯浓密的胡子动了动,“怎么样,你对海上生活习惯吗?”

“早就习惯了。”安吉丽娜奇怪地看了看船长。

她在上索尔号之前的记忆是一片雾茫茫的空白,对她而言,索尔号就是整个家乡和世界,根本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再说,安吉丽娜喜欢……不,应该说热爱海水的气息,咸咸的潮味令她心旷神怡。

如果她真的是被其他商船运来准备贩卖的奴隶,那么她以前住的地方一定很靠近海。安吉丽娜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为海而生的。

“是吗,那就好。”船长松了口气,右手挠了挠后脑勺,把头发拨得乱七八糟,“安吉丽娜,我从没照顾过女孩子,之前也从没让女人上过船,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要是你觉得哪里不对劲,或是有哪个船员敢欺负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让他喂鲨鱼。”

安吉丽娜挑了挑眉,船长说这话未免也太迟了点,她都在船上待了二十四个月了。

如果说话的是其他人,安吉丽娜会毫不客气地认为他是脑子出了问题。但如果换成她最为尊敬的马丁内斯船长,那情况完全不同。

“谢谢您,船长。”安吉丽娜感激地道,她的脑子正在飞快地转动着,计算门外的金毛小鬼还有多少秒会闯进来,她可不想浪费和船长在一起的任何一秒钟。

没准索尔正拿耳朵贴着门,使劲想听他们说什么呢!

“船长,我们这一次已经航行十多天了,目的地是哪儿?”安吉丽娜问。

“大西洋最西边的海域,”马丁内斯点起一支雪茄,悠悠地吞吐一口,“以前我们以为太阳沉下去的地方。”

安吉丽娜听不太明白。

马丁内斯的大手覆盖在她头顶,不嫌弃她结块在一起的头发,轻轻拍了拍,缓缓道:“一百多年之前,有个傻乎乎的意大利人在西班牙女王的支持下出海了,试图寻找传说中如同天国一般富硕的中国和印度,结果却凑巧发现另一片陆地,我们就是要去那里——销赃。”

船长的嗓音在说这段话时格外低沉,没等安吉丽娜回过味儿,他又突然大笑,烟灰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抖落,“之前被我们劫了货的英国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离开欧洲海域!就让他们在原地团团转吧!好久没上岸了,我可真想念陆地——差不多了,安吉丽娜,你去把索尔叫回来。”

又是索尔!

安吉丽娜在心里吐了吐舌头,一转身出了门。

没错,索尔号正在逃亡。

马丁内斯船长讨厌英国人,讨厌到不愿意使用英语。他不劫西班牙船只,不劫法国的船只,整天就在英吉利海峡附近晃悠。而且马丁内斯不喜欢打劫普通的商船,却对军舰和皇家货船情有独钟——在其他海盗看来,这样的口味无异于拼命缩短自己的寿命。

上个月索尔号干了很大的一票,夜袭一艘飘着英国皇室旗帜的货船,大获成功,里面载的来自别的大洲的奇珍异宝,多得足以塞满索尔号所有的仓库。

不过,他们也因此引来了英国人的追杀。

索尔竟然没有在船长室附近,也没有从一数到三百,他爬上海盗船的桅杆,把脸贴在骷髅旗上。安吉丽娜费了不少劲才看见他,没好气地喊道:“喂!船长说你可以回去了!”

她没听到回答,这很正常,除了嘲讽以外,索尔对安吉丽娜最常见的态度就是将她看作空气。

能证明索尔·马丁内斯没有突然聋掉的证据就是他从桅杆上滑下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从安吉丽娜身边擦过,故意狠狠地撞她的肩膀。

安吉丽娜不甘示弱,她重重地撞回去。

索尔回头瞪了她一样,却瞧见安吉丽娜已经躺在了甲板上。

“喂,蠢货,你不回去?”索尔干巴巴地问。

安吉丽娜和索尔作为船长的养女和养子,享有住在船长室的权力。要知道这可是海盗船上唯一一个还能算个“房间”的房间,索尔号上大部分的隔间都是仓库。不管箱子、地板还是马桶,只要能躺下人的地方就是海盗的床,睡觉时顺便抓两只老鼠当零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安吉丽娜今晚选择放弃这项令人羡慕的权力。

“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吗?不!”船长不在,她终于能痛快地对索尔翻白眼了,“你还在啰嗦什么?快滚吧!”

索尔从喉咙里发出“哼”的一声,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