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码头上,袁熙船队正挂帆启航,数十只船准备先向北进入长江,然后沿江而上,抵达南昌。
此时刚过春节,袁熙在永安呆的时间不短,足足有两个多月,期间他和刘基吴景坐船去了几趟东安对面的夷州,寻找建立港口的地址。
有了蒸汽动力,船只往返倒是很快,但选港却是颇费功夫,袁熙在当地土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几个适合建立港口的地点,并在地图上标示出来,之后的事情,他便放心交给刘吴两人,这次南下东安的目的,算是完成了。
这几番来回下来,已经是快到过年时节,于是袁熙干脆在东安过了春节,等诸事已了,便带领船队踏上归途。
袁熙站在船头,刘基等人在码头上行礼送行,眼见码头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他才对身边的步练师道:“天气尚冷,回船舱吧。”
步练师扶着袁熙往回走,突然道:“今日蔡夫人没有来。”
袁熙脸色一僵,尬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能强求,你怪我没带她走”
步练师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妾什么都没说啊”
袁熙听了哑然失笑,“练师啊,没想到你倒越发古灵精怪了。”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和蔡夫人只是各取所求而已,她这些年和守寡没两样,我倒是觉得她接近我,并不是贪图权柄。”
步练师叹道:“妾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觉得蔡夫人很可怜。”
“她和大王分别前,怕是嘴上还说着让大王不用在意的话,她根本不在乎之类的吧”
袁熙点头道:“没错,还是女子了解女子……”
步练师悠悠道:“大王真的以为,她说的是真心话吗”
“反正妾想不出,有女子不求天长地久,只贪朝夕欢愉的。”
袁熙怔住,他忍不住回头望向船只后方,但东安码头却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海浪里了。
他呆立片刻,才出声道:“日后再说吧。”
“下一站是南昌,等安抚了江东士族,咱们就从皖口回寿春,这次远巡之后,我可能几年内都不会到江淮来了。”
“也许再回来这里,已经是天下平定的时候了吧。”
多日之后,陆逊正在南昌的官邸里和鲁肃说着话,他开口道:“不日主公船队便会到来,彼时我应该会随船队返回寿春,这边接下来,应该是太守一展所长的时候了。”
“说来这段时间,逊要不是倚仗太守居中调解,江东士族可能还没那么容易配合。”
“这南昌重建大部分功劳,都赖子敬先生啊。”
鲁肃谦道:“都督哪里话,素年岁虚长不少,但军略政务,却远不如都督天赋奇才,只不过做些副手的事情罢了。”
“都督门户教养,让人惊叹,陆氏这些年忠耿壮烈,从庐江到南昌,皆是舍身保主,只是陆公纪年纪轻轻,死的太可惜了。”
陆逊默然,陆绩虽然是他叔父,但反而比陆逊小五岁,在南昌遇刺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岁,本来是大有可为的年纪,但却死于一场阴谋,可以说是所托非人了。
他沉声道:“吴国确实还是灭了的好。”
“朝堂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为了一己之私,同侪甚至部属的命都可以放弃,这种朝堂,没有存在的意义。”
鲁肃苦笑叹息,“这几年大战太过惨烈,江东原本的老将十不存一,除了公弈文向寥寥几人,竟然全都战死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我现在都感觉自己老了,将来的天下,是都督你们这一代人的。”
“孙侯……虽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遇到了大王,连曹操都没有办法,只能说确实有些生不逢时吧。”
两人正说话间,有侍卫过来,说晋王船队已经到了南边的鄱阳湖了,两人听了,连忙起身出去,布置船队迎接袁熙,路上鲁肃有些惊讶,“这比预期的还要早到十天,大王怕不是船队里面都是蒸汽船吧”
陆逊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了,虽然我先前计算过,还是低估了这蒸汽船改良换代的速度。”
“只怕这次大王船队不仅全是蒸汽船,蒸汽机怕也是经过了不少改进,如今千里水路,快的话只要十数天,以前哪会能想到,横跨华夏东西南北,竟然能将时间压缩到一两月之内”
鲁肃赞同道:“没错,时代真是变了,以往南边消息花一年时间才传到北地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天下十三州,将会更加方便到达,这大一统的盛况,将会远胜于秦汉是。”
次日一早,袁熙便到了南昌码头,他见城池景象,年前大战在城头留下的破坏痕迹都已经不见,城墙城楼都休憩一新。
南昌城门口虽然布置了兵士戒严,但还是留出了通道供百姓进出,此时尚在冬日,但进出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人们或背着包袱,或推着小车,或挑着担子,很多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船只靠岸,袁熙走下船,对迎上来的陆逊鲁肃等人道:“诸位辛苦,短短时间内,南昌就恢复如此,皆赖各位之功啊。”
陆逊等人谦让了几句,就要将袁熙迎上马车,袁熙说道:“这次我骑马,看看城内景象。”
那边早有人牵过马来,袁熙上了马,众人也皆是上马跟随,袁熙见当前引路的大将除了蒋钦之外,还有徐盛,便打马上前笑道:“文向这段日子以来,可有什么想法”
徐盛脸色有些尴尬,他在灭吴之战中被俘,一开始还不想投降,但南昌之战中孙吴内部内斗,发生了不少恶心的事情,让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加上他出身于琅琊,其实在江东将领派系之中很是尴尬,所以这些年一直是不上不下,最后在鲁肃蒋钦等人的劝说下,最后他还是降了。
此时见袁熙问话,他面色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这半年来,盛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多少能明白孙吴失败的缘由了。”
“如今大王虽然不在江淮,但如今江东的气象,却远胜于当初吴王亲自坐镇之时,不得不说这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盛只想将功折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袁熙微笑着拍了拍徐盛的肩膀,“彼时各为其主,将军何罪之有”
“反倒是文向忠心,才是我所看重的,只可惜了孙吴那么多精兵强将,孙权却没有好好珍惜利用,徒然让很多英才送命。”
“陆绩就不说了,要不是孙权任用笮融那种小人,丁奉也不会死。”
徐盛和丁奉本来交好,如今听到之后,也是脸色黯然,“他年纪轻轻,本来大有可为,却就这么陨落,实在太可惜了。”
“但愿这样的事情,将来不会再发生。”
袁熙沉声道;“朕答应你们,必行事公平公正,商兑天下,下对黎民百姓,让战乱消弭,天下大治。”
一众将领听了,皆是拜服道:“臣等衷心追随陛下!”
袁熙骑在马上,思潮万千,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自己终归是走到了今天。
相比高祖七年平定天下,如今尚且没能灭掉魏国的自己,确实是慢了几步,但袁熙赖以自傲的,是自己征战天下的同时,还兼顾发展科学技术,工农生产也没有了拉下。
如今南昌城内便是如此,数条河流流过城中,河边水车磨坊次第排开,道路两旁的商铺林立,工匠艺所点缀其中,从工艺品到生活器具琳琅满目,其品类繁多,竟然胜过北地几分。
袁熙不得不感叹,江东士族是又富又有闲暇,只要没有战乱,其人文艺术发展的速度,是要快于中原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陆逊说道:“最近有没有汉南国的消息”
陆逊道:“去岁汉南王过世,鲁太守去长沙吊唁,他了解的比逊清楚得多。”
鲁肃见袁熙转向自己,便出声道:“汉南王去世后,其幼子刘禅便继承了王位。”
“期间过度交接的很是平静,毕竟汉南文有丞相徐庶,武有大将军关羽,两人威望都很高。”
“更重要的是,继位仪式是前汉天子主持的,这对于汉南国来说,本就是最正当的名分。”
陆逊出声道:“逊有些担心,汉南国会不会将来野心膨胀,行称帝之举,以至于荆州生乱。”
袁熙看向鲁肃,“子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鲁肃出声道:“臣在长沙时候,确实察觉到有些官员有某种苗头。”
“但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并不多,且多是最初跟随刘备的官员,如今现在的荆州官员,则都是以苟安为主。”
“相比之下,其丞相徐庶倒像是有些想法,但吴江那边关羽的态度却有些犹豫,不然若是两人能一力支持,只怕汉南国在凭借前汉天子的名分,早就称帝了吧”
袁熙知道关羽为什么犹豫,其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自己数次帮助关羽,却又没有让对方有机会还人情,所以关羽应该是担心和自己撕破脸,所以目前还没有做出这种举动。
他想了想,“那庞统的伤势如何了”
鲁肃回道:“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听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甚少上朝,怕是损了根本。”
袁熙心道汉南国若有变数,就在这几个人身上,如今看来情势还算稳定,毕竟对方至今还是自己盟友,而能做出背刺盟友之事的,除了吴国应该很少有人敢那么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