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一重磅新闻横空出世。
单家掌门美国病逝,裴大少坐拥亿万地产。
消息不过挂了两分钟就被下撤,但引起的轰动是无法消除的,短短一上午就有多家电视节目针对这则不确定的消息做了报道,更有甚者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赴美求证。
办签证坐飞机再加上联系当地医院,怎么着也要三四天的时间,虽然还没实锤,但何家诚觉得新闻大概是真的,单如宝已经死了。
他对单家的人并无好感,尤其是郝宗杰死后。
单如宝一死,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并且下落不明的单文外,单家就只剩下单如珍了,若说是巧合,裴兆南简直就是个灾星,自他和单如珍的婚事提上议程起,单家人接二连三地出事,直至现在接手了单家的产业。
何家诚清楚,死亡的阴影不会如此巧合地聚集在一个地方,有人策划了单家的案子,目的就是图谋单家的产业,单如珍现在或许很危险。
新城医院,特护病房内。
目光呆滞的女人坐在床边,透过上了链条的窗户能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刚刚坐上车。
女人转过身,赫然是单如珍,她的眼底笼罩上一片阴影,脸上的麻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心。
新城医院,香港最好的精神病院,而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前她就知道大姐去世的消息了,助理Evan从小跟在大姐身边忠心不二,把消息告诉她后就人间蒸发了,在她看来很可能是遭到了不测。
单如珍很痛苦,短暂地发泄后,她强撑着精神准备配合演下去,但是裴兆南显然等不及要接手单氏集团了,摊牌之后把她丢在了这里。
如果没有大姐留下的文件,也许单如珍也会跟其他人一样突然暴毙亦或被害,她的大姐到死前都在为这个妹妹考虑。
文件里是声明和股权转让,所有的协议都经过董事会开会确认,只要单如珍活着,单氏集团就由单如珍继承,一旦单如珍出现意外或其他原因的死亡,单氏集团的所有产业由董事会发放股东权益后剩下的所有资产都无偿捐献给慈善机构。
裴兆南算计到最后也逃不开单家的阴影,而对于现在的单如珍来说,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在经商上没有任何天赋,能牵制裴兆南的,只有肚子里一块肉,所以无论单如珍多恶心痛恨,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裴兆南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不由发起呆来,他不是不知道单如珍怀孕的事,精神病院也是要做体检的,那个蠢货还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要不是他事先吩咐医生换了药,孩子撑不了几天就会流产。
那不是他第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姓单,一个姓单的婴儿和一个随时会发疯的单家女人,哪个更好控制不言而喻。
只要再等十个月,单家就会从这片土地彻底消失。
自从上次把麻油仔的货搞掉之后,老东对阿文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人已经在手下做事了,要是太过忌惮岂不显得自己没底气。
左右是车佬赏识他,就算是想要插手分帮的事也要看看手下的兄弟肯不肯,况且有了车小黎闹的那一出,人人都知道阿文说不定会成为车佬的孙女婿,再怎么说也没有安排自己亲信接管分帮的道理。
想到这儿,老东又希望车小黎多闹腾一阵,干脆直接把阿文调到车佬眼皮子底下,省得生出什么祸端来。
陈嘉文一心防着钟柏元的暗探,哪里顾得上老东的想法,在他看来对于车小黎来说,钟柏元比老东危险多了。
或许真是关心则乱,他对车小黎的感情确实不同,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倒过来也是一样,在陈嘉文有限的岁月里第一次遇见车小黎这样热情的女孩子。
不能说沦陷吧,只是明明自己都身处危境,朝不保夕了,却希望她能安全。
“文哥,收完钱去舞厅吗?”一个小弟凑上来问。
阿文拨开他,看着马路对面熟悉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白色上衣配一条黑色长裙,两缕头发微微卷曲,慵懒地落在脸颊两边,其余头发则随意地挽在脑后,不同于上次的妩媚,今天的车小黎清纯而优雅。
与之不匹的是前面挡了一个人,花衬衫流里流气,单手撑在墙上,谁都看得出来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家伙。
车小黎皱着眉,满脸鄙夷,待看到对面的阿文,眼睛兀然有了神采,眉间却又聚拢了一股忧愁,将前面欣喜一扫而空。
花衬衫左摇右摆,还没动上手后脑勺就被重重拍了一下,人直接撞在马路墩子上摔了个狗吃屎。
“谁!哪个混蛋!”
“你爷爷。”阿文看都没看,给了小弟一个手势,身边的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花衬衫拉到了巷子里,没一会儿就传来惨叫。
他一直盯着车小黎,以一种胶着的眼神将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衣服融入心里。
胳膊一伸,也不知是谁先动手的,两人以一种暧昧的姿态抱在一起,阿文低下头,鼻息在车小黎的耳边萦绕,少女圆润的耳垂染上一抹羞色。
“你还年轻,干嘛要掺和进来?”
不同于身体的害羞,车小黎抬起头直视眼前的男人,明明脸上已经微微发烫,说的话却是那么严肃冰冷。
“我姓车,早就深陷泥潭了。”
“有必要这样吗?”她摆明了是故意的,穿得这么招蜂引蝶站在这儿。
“本来觉得没必要,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仰起脸娇嗔地抬起下巴,“现在觉得很有用啊。”
阿文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和犹豫,但在看到少女坚定的眼神时,一切都释然了,没等他作出反应,车小黎毅然决然地吻了上去。
夕阳之下,巷子里传来打斗声和求饶声,与之不协调的是,一对年轻的恋人忘情地拥吻着,暖黄色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是一道祝愿的圣光。
前来找人的阿力正好看到这一幕,嫉妒的种子早已生根,越扎越深,他双手握拳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愤怒,此时上前不过是充当跳梁小丑,只剩下可悲罢了。
他愤恨地转身,老东说的不错,兄弟情谊什么的最可笑了,只有手握权力才是最实际的,有了权力,想要什么没有?
关公像前,老东站了大半天。
现在的鸿运帮混得越来越没出息,早就没原来的辉煌了。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车佬,明明早就想金盆洗手了,却还霸着帮主的位置不放,这几年他对帮里的事不闻不问,每年的分红却要拿走一大半,叫人怎么心服口服?
老东早就安排人暗中打探,车佬名下的产业有一大半都被洗白了,几个孩子能出国的也都送出去了,显然是打算和帮派划清界限,他花着帮里兄弟出生入死赚来的钱,现在却要抛弃兄弟们自己过安稳日子,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做帮主?
如果不是因为铁雄突然找事,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落魄,不仅手下的人大伤元气,还被迫向车佬求助。
但就在前几天,老东得知是车佬故意让自己做这个出头鸟,明明是成兴帮和鸿运帮之间的恩怨,最后却让自己这个分帮主承担损失,铁雄是死了,可成兴帮的地盘他一点都没分到,车佬连补偿都没有,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口气他咽不下。
“既然如此,别管我心狠手辣。”老东看着关公像,心里已打定主意,势必要将鸿运帮掌握在自己手中。
陈嘉文抱着车小黎,两人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你还有多久毕业?”
“一年多,怎么了?”
“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娶你。”
车小黎看着身边的男人,脑子里已然有了两人婚礼的画面,如果丈夫是他的话,她会是个好妻子的,她想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可以领证了,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还有一件事……这两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来找我。”
“为什么?”车小黎仰起脑袋,一听到要两年见不到心上人明显慌了。
“我想把帮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和你在一起。”
“可是……”
话未说完已经被阿文阻止了,他撒了谎,还要她发誓,否则两个人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这个马后炮,做之前怎么不说。
车小黎不是那种恋爱脑,心里早就有了几分怀疑,但她知道,阿文是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当下便决定不再多问,反正有车佬在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直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车小黎去了学校,阿文则回了老东那里。
刚一进门阿力就甩了胳膊过来问,“你跑哪里去了?老东都等你半天了。”
阿文看了看几个小弟,在角落里挤眉弄眼的,显然并没有说出车小黎来找他的事。
“肚子饿了,吃点东西,老大找我什么事?”
阿力叹了口气,一脸苦恼的样子,“还不是麻油仔嘛,听说又去车佬那边告状了,自己的货管不好,老找我们麻烦。”
这事阿文也听说了,自从鬼火背叛麻油仔被杀后,麻油仔就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每天还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叛徒,连带跟着他的几个小弟都像受了惊吓似的萎靡不振,令人唏嘘。
阿文进了门只见老东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老大。”
老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看了一圈,人不多但该来的都来了。
“老大,麻油仔现在就是只疯狗,看谁不顺眼就咬一口,都是分帮主,凭什么要迁就他。”说话的是“豁牙陈”,人如其名,缺了半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
“知道是疯狗那肯定要躲远点了,他疯难道我们陪着吗?”六叔秉承着一贯的和稀泥原则,能不打就不打。
豁牙陈经常跟麻油仔那边的人打交道,苦疯狗久矣。
“问……问题是现在躲不了啊,不知道的当我们怕他,传出去多丢人,”豁牙陈扭头鄙夷,“六叔,你是老人了,重要关头可不能怂啊。”
六叔瞬间炸了,再怂也是混江湖的,没来由被白说一通,“谁怂了!谁怂了!疯狗咬人难道我们咬回去吗?”
看法不同的几人分成了两伙对骂起来,一时间比菜市场还热闹。
“别吵了,别事情还没解决,我们先内讧了。”老东拍了拍桌子,中气十足。
抬头看了一眼两个没有说过话的人,略一思索,张口道,“阿文,你说说你的想法,我们要不要给麻油仔一个教训。”
突然被点到,阿文微微有些迟疑,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还是开口了。
“当然要教训,只是明面上我们不能出手。”
“哦?”老东抬了抬手,示意说下去。
“老大和麻油仔都是分帮主,无论怎么闹影响的都是鸿运帮,恐怕这不是车老大想看到的,我们不如找个机会刺激一下麻油仔,让车老大自己动手。”
怎么让车佬主动动手才是问题,眼下帮派的格局对他这个帮主而言是最有利的,要是麻油仔出了事,那几块地盘没了老大,恐怕又会引起不少争端。
就说那个油头粉面的查理王一直盯着麻油仔手上的几家酒楼,想搞过去做夜总会,泰宾佬的地盘离麻油仔的赌场最近,早就眼红很久了。
见众人没有回应,阿文接着说,“我打听到车老大三儿子的儿媳妇把自己的表弟阿关介绍给了麻油仔当手下,那个表弟实际上是老三媳妇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别人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那个阿关入手?”豁牙陈问。
“现在麻油仔谁都不信,找两个人跟着阿关转几圈,必要时接触一下,麻油仔肯定会怀疑,打人也是常事,老三媳妇就这一个弟弟自己从小拉扯大,不会不给他出头的。”
帮里人都知道,车佬最喜欢三儿子,这段时间他们夫妇刚好回来探亲,老三媳妇看到弟弟被打一定会告状。
“你有把握车佬一定会出手?”
老东以为阿文会跟车佬提前打好招呼,阿文想的却是,以麻油仔现在的情况,就算车佬想息事宁人麻油仔都不一定会同意。
“当然。”
老东考虑了几分钟,随后对阿文说,“这件事交给你了。”
商讨完毕其余人都离开,唯有阿力被留了下来。
“刚才他们都说了看法,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阿力笑着说,“阿文的办法不是挺好的,肯定能成。”
以老东的老奸巨猾怎么会看不出阿力的表情不对,嘴上说着能成,眼神却有一丝不屑,他一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终于出了问题。
“臭小子,”老东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你找两个人去见那个阿关。”
阿力惊讶道,“不是让阿文去了……”
老东摇摇头,拍拍阿力的肩膀,“他就找两个人跟着有什么用,我要你去把阿关背叛的事做实,务必让麻油仔当场就把那个阿关杀了。”
“这不是闹出人命,车老三那边……”
“傻孩子,就是要闹出人命车老三才会揪住不放,我倒要看看车佬是要儿子还是要保麻油仔。”
阿力算是听明白了,老东这是要下一步狠棋,让麻油仔和车佬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