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限的寂静与安宁,这是萨菲尔唯一的感觉。
其实死亡的感觉还不错,就是死的过程太痛苦了,萨菲尔是死过的人,在身体彻底失去机能之后,她的精神得到了彻底的放空,那在她的脑中彻夜回响的深渊低吟也消失不见了。
一直以来,她都只能用无视来麻痹自己,但她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她不可能永远不接触深渊。
在绝对安静的未知时空,萨菲尔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死后的世界,但她两次死亡之后都是来到的这里。
她就当是吧。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迫使她陷入沉睡,如果人死后会来到这里,那么沉睡就是最后的归宿了。
但她还有一个选择。
她伸出手,看着掌心的印记,这是大天使的庇佑,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开始复生。
可她又有点担忧,万一复活之后深渊没有消失该怎么办?
担忧的情绪没有维持太久,她迅速收拾好心情,开始回归,在她的精神从这未知空间抽离的时候,温和的女声不断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知道,那些都是厄歌莉娅的呓语,有关于正义的,有关于神位的,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
降临者不能让别人得知自己真正的名字…
萨菲尔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荧明明是降临者却依旧落入无尽轮回了,因为荧和空,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真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为了摆脱深渊,她失去了很多,现在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的空虚,但她没时间感怀什么,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黑暗的帷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光点飞快向她靠近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通道的地方。
“该回去了。”轻呼一口气,萨菲尔彻底离开了这里。
“她的心跳…停止了。”维罗妮卡有些迟疑,“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情况还有些好转的…”
钟离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抓住萨菲尔的手,将其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萨菲尔的手掌还残留着余温,但手腕处早已没有了脉搏。
钟离知道,她死了,但他没有很悲伤,因为他清楚,萨菲尔有复活的能力的,之前对抗雷电将军就是如此,这只是一次假死。
但即便心里清楚,真的见到这一幕还是会让人难以接受,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倔强了,钟离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带上了颤抖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赫乌莉娅,你知道菲尔老板这样做的原因吗?”无论其他人如何称呼,钟离一直都将维罗妮卡当做当初的盐之魔神赫乌莉娅,“要说亲近,你是最亲近她的存在,她,瞒不住你的吧?”
维罗妮卡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在她看来,萨菲尔的情况还算稳定,至少再撑个三五百年不是问题。
长生种,生活无岁月,有时候一晃,几百年就过去了,这三五百年确实短得可怜,但并不需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可是,萨菲尔就是这么做了,她去和侵蚀了自己的深渊意志赌命去了。甚至于,维罗妮卡连劝说一句的机会都不曾有。
果决地,喝下了那致命的露滴。
“是啊,我知道她的情况,自从我见到她开始,她的情况就一直不容乐观,只是一直以来死死压制着,从未爆发过罢了。”维罗妮卡彻底冷静了下来,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她总觉得有些不和谐,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钟离闭着眼,声音低沉:“在刚遇见菲尔老板的时候,我也曾自信检查过她的情况,得出了结论,以她的身体素质,支撑十几二十年不是问题,后来她蜕变了,成为了魔神,我认为那可以让她坚持五百年以上。
我曾无比坚定地认为,五百年,我说什么都能找到帮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我忽略了一件事。”
他握着萨菲尔的手开始微微用力:“阿如。我们都没能察觉到,在那里度过的年岁,对她来说也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她其实已经没时间了。”维罗妮卡惊呼一声,阿如的那些年,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但萨菲尔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那些年,深渊之毒从未停止对她的侵蚀,在其余人看来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萨菲尔却实打实地跨越了五百年。
钟离将萨菲尔的手捏得更紧了:“所以才会孤注一掷。”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传来了轻微的吸气声,微微错愕过后,钟离立刻抬起头,一下子就对上了少女灿若繁星的眸子。
“你,弄疼我了。”萨菲尔感受到手掌上传来的力道,那轻微的刺痛感让她无比确信自己还活着。或者说,是活过来了。
钟离咬着牙,恨不得再用力一点,这家伙,一言不发就干出这么危险的事,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他真的很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但看着对方眉眼处的笑意,责备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原本的诘问到了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的很呢。”萨菲尔任凭钟离抓着自己的手,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好久没这么轻松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五百岁!”
“傻话,你本就只有二十多岁。”钟离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萨菲尔的脑门,嗔怪道。
被钟离敲了,萨菲尔也不气,呵呵笑着:“这话骗别人可以,总不能把自己也骗了。”
说着,她从石块上一跃而下,伸了个懒腰,原初之水确实很危险,但也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她抬起被钟离捏得有些发红的右手,心念一动,一个澄澈的水团就被凝聚了出来。
“水元素的力量?”钟离蹙眉,他没想到萨菲尔居然误打误撞掌控了水元素。
但萨菲尔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这不是单纯的水元素,而是一种类似于原初之水的物质,作用很简单,可以净化深渊能量。而且不像那原初之水一般危险。
如果再加上这个…”说着,她左手闪过一丝微光,将其注入了水团之中,很快,右手上托举的小水团就变成了灿金色,“看,融合了治愈祈祷的力量之后,就成了一种特效药。”
钟离眸中闪过隐晦的激动:“可治愈深渊侵蚀?”
“效果自然不会那么霸道,但对症状轻微的人肯定效果显着,至于被严重侵蚀的,只能长期服用,慢慢调理了。”萨菲尔说得很保守,这团水的效果肯定比她说得要好一些,但这又没什么副作用,延长一下治疗周期的话对患者会好一些。
钟离闻言默默点头,璃月被深渊侵蚀的人也有,层岩巨渊的矿工们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如果只是微量的话,以一般人的体质还能抗住,一旦稍微严重一些,人就疯了,所以璃月港目前是存在因为深渊侵蚀而失去理智的人的。
“要不要回去找人试试效果?”钟离想到了这一点,萨菲尔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她提议道。
钟离正有此意,但又有些迟疑:“想法虽好,但…此时不宜大张旗鼓。”
深渊是有意识的,如果被深渊得知璃月具备治愈这种侵蚀的能力,后果很可能就是引来灾祸,钟离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萨菲尔同样如此,她迈开步子向着璃月港的方向走着,一边走一边思索应该如何操作,考虑了很久之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安神,益气的功效为主打,挂售在不卜庐吧。”
“被深渊侵蚀的人容易暴躁,安神益气的功效倒也对得上这个症状,只可惜,明明有了解决的办法,却不能操之过急,实在遗憾。”钟离叹息,他其实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东西推广到全璃月,就是担心这么一搞会吸引深渊注意。
萨菲尔耸耸肩,也有些无奈:“毕竟…璃月可没有还魂视,也打不了巡夜者战争呢。”
巡夜者战争是火之国纳塔特有的一种对抗深渊的手段,作为抵抗深渊最前线的国家,纳塔常年处于战争状态,这个情报在愚人众并不是什么秘密。
作为执行官,还是被授命接触其余神明的执行官,萨菲尔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资料了,能够知道纳塔的一些信息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听了萨菲尔的话,钟离面色有些古怪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将来去纳塔做铺垫吗?”
萨菲尔抬头看了旁边的钟离一眼,轻笑一声:“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抱歉,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够察觉到…”钟离觉得有些愧疚,明明在心里发了好几次的誓,这一次,说什么也要保护好眼前的少女,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她身陷险境。
萨菲尔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你的错,钟离,我应该与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哈艮图斯生命的延续,却不完全是哈艮图斯,我十分注重自己的武力,所以也不是甘于被人保护的人。
在你看来,哈艮图斯需要保护吗?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你一直都有一股傲慢的情绪,你觉得你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有义务保护其他人。
但…你是否在不经意间忽视了一点,其实你们是平等的。在对璃月的贡献方面,她不输于任何人,在归离集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即便实力低微,她依旧选择站出来抵抗。
摩拉克斯,几千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看清楚,哈艮图斯也好,我也好,我们从来不是被庇护才能成长的存在。不是插在花瓶里的花。
哈艮图斯死于一场阴谋,即便你做再多的防护也没用,这就是那该死的命运。在这个璃月,并不存在一个名为哈艮图斯的鬼魂在责备你,你只是活在了自己的愧疚之中。”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进的速度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达璃月港了,在即将进入那依旧喧嚣的港口时,萨菲尔突然停下,用轻快的语气开口道:“钟离,有空再多与我讲一讲璃月港的趣事吧,很有趣。”
“…好。”
经过一番考量,萨菲尔最终没有选择立刻回须弥去,毕竟,其余国家的事再怎么精彩,终是不及璃月在她心中的地位的,她想要先看看原初之水带给她的能力效果到底如何。
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未来一定有更多用得上的地方。
确认好这些,她还要去一趟稻妻答应了影她们会去参加的祭典自然不能落下,然后就就是海灯节了,最近的这段时间可是被各种各样的节日和活动安排满了,作为一个隐性工作狂,这还真让萨菲尔有一点点苦恼。
唉,怠惰,实在是太怠惰了。
来到岩上茶室,远远的,萨菲尔就听到了某个屋子里危险的谈话声:“那家伙又搞出幺蛾子来了?她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又要死了?”
“帝君已经过去了,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这是一个少年音。
“哼,她要死就死,本仙才不会管她!每次都这样,不声不响地作死,让我们担心。你们看着吧,这次,本仙说什么也要给那货一次毕生难忘的教训!”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是满满的愤怒。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响了起来:“行了留云,在这里说大话没用,你先坐下,不要转来转去的,晃得我头疼。”
“本仙坐不住!”女人咆哮起来,还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出离愤怒了。
萨菲尔抬起来敲门的手缓缓放下了,然后后退了一步,小声道:“钟离,我突然想起来,须弥那边的事情还没结束,我先走一步,再会。”
说完她就想跑路,但很可惜,钟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直接伸手扼住了萨菲尔的脖颈。
“噫!”被扼住命运的脖颈,即便是萨菲尔也没办法利用隐遁直接消失了,她缓缓回过头,瞬间看到了钟离闪着金光的琥珀色眸子。
男人表情冰冷,似乎还带着杀意,手上也毫不留情,封印之力正在缓缓运转,只要少女有任何一丝异动就会瞬间发难,将其镇压。
感受到这一切,萨菲尔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们路上不是聊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生气啊?”
“在对付你这件事情上,我们本打算一些人唱红脸,一些人唱白脸,现在,我红脸的戏份已经唱完了。”钟离说完,提溜着萨菲尔一步跨入了屋子中,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接下来,是所有人的白脸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