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舒家格外热闹,舒家长子舒岩哲夫妇,守卫边城四方有功,圣上已有嘉奖,也特许舒家长子夫妇,年底回京述职,正好可以在京城过个春节。舒家大姑娘舒英芝,许了人家,婚期也定了下来,舒家二姑娘舒琼芝、舒家四姑娘舒云芝正值嫁龄,舒家又有个新鲜热乎的成王妃,舒家想不热闹,也难。
舒家上上下下热热闹闹的为舒家长子夫妇回京做准备,为新年做准备,除了,舒家三少爷,舒岩修。过完新年,便是春闱,上一次春闱失意,舒老爷简直要吃人。世人皆知科考艰难,又有几人是和舒老爷、舒家二少爷一般,考一回便考中的。张氏夫人劝慰舒岩修,再接再厉,舒老爷却是整日板着个脸,看舒岩修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舒岩修知道,自己年纪也不算小了,父亲母亲迟迟没有跟自己提过婚事,怕是也打算和二哥哥一般,待金榜题名后,再好生找个岳家。若这次再考不中,父亲就真的要吃人了,要是再一怒之下,把自己发配给大哥哥,舒岩修光是想想,便不由得打起了寒颤来。
英芝自从定下亲事之后,一直在绣嫁妆,一应物件,基本都是英芝绣的。英芝本来也手快,嫁妆早已绣完,也给爹爹、夫人、姨娘、家中兄弟姐妹,每人都绣了东西。琼芝跟着二少奶奶学习管家,如今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的,一些事处理起来,比张氏夫人还要妥帖,舒老爷听闻,也是高兴的。
兰芝规矩学的快,毕竟做了弊的,在姑姑们看来,舒家三姑娘是天赋异禀,进步飞快,只有兰芝自己心虚,完全是因为自己做了弊。姑姑们已经禀告皇后娘娘,姑姑们会借着新年全部撤回去,过完春节,只留一位姑姑,日常教导着兰芝,兰芝也是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自己过了姑姑们这一关。只是除了赐婚的那道圣旨之外,便再无其他旨意,圣上也好,皇后娘娘也好,成王也罢,谁也没漏过口风,说婚期定在何时。兰芝自然是知道的,南国和亲的事,还没谈拢,齐王殿下的婚事也还悬着,成王殿下身为弟弟,婚事自然也只能往后稍稍。舒老爷倒是不怎么在意,横竖圣旨已下,除非成王或舒家有什么大的过错,否则圣上不可能收回成命。祥芝和岩弘一起读书,也读了有小半年了,别看岩弘人小,写起字来也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倒是很有章法,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笔画顺序也从未出错。祥芝和岩弘,得空,还是喜欢去找兰芝,兰芝也会指导两个小的写字。兰芝的字是舒老爷亲手教的,学的是东坡先生的字,写的最好的,便是蝇头小楷,也是兰芝心烦的时候,喜欢抄诗词,一来静心,二来练字。兰芝平日里和两个小的玩在一处,也会寓教于乐,给两个小的说古论今。岩弘课业上遇到问题,爹爹和两位哥哥不得空,也会来请教兰芝。兰芝虽是女子,也是饱读诗书过来的。舒家是书香门第,即便是最不喜欢书本子的琼芝,也是读完了整本的《论语》和《诗经》,更不用说兰芝。
话说云芝被禁足,前前后后也快有一年了。舒家长子夫妇是明事理的,自然不会因为云芝而记恨什么,可到底是舒家长子夫妇,好不容易回舒家一趟,也不好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直被禁足。思之再三,二少奶奶还是决定,跟舒老爷提一下,解了云芝的禁足。
“爹爹,”二少奶奶是真的有事找舒老爷,“眼看年下,儿媳在准备年礼,只是今年不同往年,薛家和成王府那边,儿媳不知该如何安排,只得请爹爹拿主意。”张氏夫人依旧忙着准备姑娘们嫁妆和给舒岩修和琼芝物色婚事,家中一应事务,都是二少奶奶打理的,琼芝也一起帮着忙。英芝是舒家第一个定亲的姑娘,薛家那边,二少奶奶确实拿不定主意,还有成王府,去年是舒岩哲特特写信回来嘱咐,说是成王的意思,四方城形势严峻,再加上圣上没有明旨下来,年礼什么的还是免了,成王府与舒家一如往常一般,待明旨下来,再做打算。成王之所以会送年礼到舒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舒岩哲得知后,也让大少奶奶安排下来,以舒家的名义送了东西给成王,舒老爷夫妇和二少爷夫妇对此事都没有插手,是以二少奶奶也拿不定主意。
“英儿定了薛家,兰儿定了成王,是得好生备着。”好生备着,若是一轻一重,旁人会说舒家谄媚,也会说兰芝越过了长姐,失了礼数。可若一碗水端平,又会有人说舒家失了对皇家的敬意,还真是头疼。
“此事,你怎么看?”舒老爷也是头疼,舒岩修、琼芝和云芝的婚事已经够头疼的了,现在还有这么个事儿。
“儿媳想着,薛家和成王府的年礼,要一样,也要不一样。”二少奶奶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得问过舒老爷的意思,才算作数。
舒老爷一听便知道,儿媳妇已经心中有数,示意儿媳继续说下去。
“一样是指,布匹、笔墨纸砚、年货吃食这些寻常的物件要一样,不一样则是指,除了这些寻常物件之外的其他物件,要不一样。”二少奶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按照大夏朝的惯例,年礼无非是布匹、笔墨纸砚、年货干果等一些小物件。但是薛家和成王府与别的人家不一样,他们和舒家是有婚约的。备下的年礼,给张家的,自然是要重些,便是放些金啊、玉啊什么的贵重物品,也不打紧,张家是舒老爷的岳家,放些贵重的物件,旁人纵使知道了,也只能说是舒老爷夫妇的一片孝心,编不出个什么花来。其次便是姜家、曹家这些和舒家实打实的姻亲,不能放太贵重的东西,倒是可以放些首饰、头油之类的小玩意儿,给家里的姑娘们戴着玩。薛家和成王府也是舒家的姻亲,但是亲事还没完全成,所以要比姜家、曹家再轻一分。成王府代表着皇家,做臣子的,自是该好生敬畏着,但也不能太过,下了薛家的面子,毕竟真要算起来,薛家行一,成王府行三。其他同僚好友,再轻一分,寻常备着即可。“薛家夫人身子不好,儿媳想着放些补药,再让大妹妹备些东西,多少也是份心意。成王府想来什么都不缺,儿媳便想着添上坛子自酿的果酒,也让三妹妹备些东西。”
二少奶奶知道,不管年礼送什么,都会被拿来比较价值,那就不比价值,比心意。舒老爷猜到二少奶奶可能会给薛家准备补药,却没想到二少奶奶另辟蹊径,给成王府备下的是自酿的果酒。舒老爷记得,二少奶奶和兰芝都喜欢捣鼓这些东西,酿果酒也是兰芝提出来的,酿了些梅子酒,自己也尝过,味道很是不错。新春佳节,美酒佳酿,想来成王殿下也会喜欢的。
“米酒就不必了,之前酿的梅子酒,我尝着也是不错。”二少奶奶和兰芝酿的酒,是天然发酵的,不是用稻米或者谷子酿的酒,四方城情况稍有缓和,粮食怕是有些紧张,再用稻米或谷子酿酒,被有心人抓住,又是一番说辞,怪不得舒老爷谨慎,如今舒家处在风口浪尖上,是要格外小心才是。
“是,儿媳记下了。”舒老爷这边是同意了,二少奶奶得跟英芝和兰芝说到,让她们也准备着,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爹爹,还有一事,”二少奶奶另提一事。
舒老爷示意二少奶奶继续。
“四妹妹,被禁足,也有些时日了,儿媳想着,四妹妹有错,受这些惩处,也是足够了的。大哥哥大嫂嫂难得能回家过一次春节,一家人还是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才是。”二少奶奶还是提起了云芝。
舒老爷一阵沉默,长子夫妇要回来了,这次新年,或许也是舒家“岩”字辈和“芝”字辈最后一次一起过春节了吧。
“爹爹,四妹妹到底年纪小,做错了事,罚也罚过了,便揭过了吧。新年新气象,便是看在大哥哥大嫂嫂的份上,饶过四妹妹这一次吧。四妹妹吃了这次教训,也会长记性,大嫂嫂是四妹妹嫡亲的嫂嫂的,有大嫂嫂和儿媳看着,想来四妹妹也会安生些。”二少奶奶搬出了舒岩哲夫妇。
舒老爷还是点了头,云芝受罚,也快一年了,也算是够了。
“你四妹妹不懂事,你和你大嫂嫂多费心看着。如今你二妹妹跟着你学着管家,我瞧着学的有模有样的,你是用心了的。”舒老爷赞赏道。
“爹爹言重了,儿媳身为嫂嫂,照拂妹妹们,是应该的。”二少奶奶很乖觉。
跟舒老爷请示完了事情,二少奶奶干脆直接却找英芝和兰芝,表示了该表示的意思,二少奶奶一说,英芝和兰芝便明白了二少奶奶的用意。英芝向来老实,便是二少奶奶不说,英芝也会自己备着。兰芝就差拍着胸脯跟二少奶奶说,保证完成任务了。
解云芝禁足这件事,还是得提前知会张氏夫人和琼芝一声才是,万一张氏夫人和琼芝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再闹起来,便不好了。横竖离舒岩哲夫妇回京还有些日子,那就再关云芝几天,都关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
庄子上的年货,也陆续送到了,庄头们很识趣,知道今年舒家长子夫妇回京过年,也知道舒家出了个成王妃,送来的东西比往年更多些,看着也更好些。二少奶奶如何看不出底下人的心思,命人清点完毕之后,收了进来。也不忘亲自跟前来押车的庄头们训话,今年收成好是好事,舒家日子好也是好事,可切不能打着孝敬主子的名义苛待农户们,若是被查出来,应该知道后果的。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二少奶奶运用的得心应手。
盼望着,盼望着,舒家长子舒岩哲夫妇,终于一路风尘仆仆回了京。舒岩哲夫妇又不是头一回回京,也没那么多穷讲究,舒岩哲夫妇在城门口分了手,舒岩哲换好官服,先进宫给圣上磕头,若圣上时间允许,顺便一并述职,若时间不宽裕,便日后再递折子上去。大少奶奶径直回了舒家,叩拜舒老爷夫妇,见家中兄弟姐妹,待舒岩哲从宫中回来,夫妇二人再一起去家祠上香。
舒家三子舒岩修,难得露了面,虽然临近新年,但也临近春闱,舒岩修丝毫不敢懈怠,日夜苦读,只盼着来年春闱能榜上有名。舒老爷自然是高兴的,最起码自己的傻儿子自己知道读书了,舒岩修想着,该有的态度是有的,即便是这回春闱还不能中,舒老爷也不会像上次那般生气。不过舒岩修的年纪,确实是该好生考虑考虑,找个不错的岳家才是。正好两个儿媳都在,弟弟妹妹们的婚事,她们也都可以帮着拿拿主意。
舒家长子舒岩哲,进宫面圣,很快便回来了,因为根本没进得了宫,临近年下,圣上事多繁杂,圣上知道舒岩哲求见的消息,传话出来,让舒岩哲回去好生休息,后面会单独召见。
舒岩哲回府后,舒老爷领着舒家长子夫妇、舒家次子夫妇、舒岩修、小岩弘,一共七人,再舒家家祠,焚香叩拜。这个规矩,是舒岩哲戍边开始便留下的,舒岩哲平安回京述职,舒老爷都会这么做,一来告知祖先舒岩哲此行平安,二来也祈求舒家先祖庇佑舒岩哲日后也能平安。自岩弘能说话、会走路开始,舒老爷也会喊上小岩弘一起。小岩弘原本还不明白此为何意,后来年岁渐长,也逐渐懂得了,大哥哥大嫂嫂在家的时日少,但对紫藤斋都很照顾,见到大哥哥大嫂嫂都平安,小岩弘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