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颖明显松了一口气。从进来时就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楚惜颜没有再提这件事，与陈妃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又离开了皇宫。她既然已经出嫁，就没有继续住在皇宫里的道理了。
楚惜颖不想议亲，她也没有再管的意思。当初齐美人的嘱托，楚惜颜没有辜负，一路护航到今日，也算仁至义尽了。
楚惜颖不傻，如今有陈妃护着她，她在宫中过得不会差。陈妃行事稳重，就算南唐帝驾崩她也会给自己留下退路。
而楚惜颖到底是皇室公主，就算到时候陈皇后不喜她，也不会将她如何。
像寻常人家的正室夫人那般将庶女随便嫁出去这种事，就算陈皇后不要这个脸面想要这么干，楚惜北也不会同意的。
来宫里这么一趟，楚惜颜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马车行至一处别院，楚惜颜却没有留在别院，而是又回了邹君浩的小院。
邹君浩却没有在，乐央告诉她：“公子一早就被叫去太子府了。”
楚惜颜不觉得奇怪，楚惜北肯定要找邹君浩问话的。她问了顾语的功课，照例夸奖了他一番。
没过多久，邹君浩自外面回来，神色如常，对楚惜颜道：“问了几句，无事。只是你再行事就要小心些，他在查你。”
楚惜颜道：“让他查嘛，查出来算我输。”外阁也许还会露些痕迹出来，天机阁的内阁却是一点风声都不会露。
没有人知道天机阁传到了第几代，也没有人知道现在的阁主是男是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机阁会一直如此隐秘下去，直到覆灭的那一日。
后面的日子里，楚惜颜偶尔会在进宫看看南唐帝。就算御医不敢说，她也看得出来，南唐帝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
楚惜北入过一次宫，陈皇后明显收敛了许多，南唐帝身边的大太监又回到了南唐帝身边。
这几日南唐帝竟然还有清醒的迹象，有一次楚惜颜站在他床榻前，他还认出了楚惜颜。
但也仅仅是认出来而已，他甚至不记得楚惜颜已经出嫁了，低声含糊地叫楚惜颜的封号：“云清啊……”
下一句却是问陈皇后的：“皇后呢？”
陈皇后在不远处坐着，却没有上前的意思。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原本她对南唐帝仅仅是冷漠而已，如今看着南唐帝的眼神却称得上怨恨。
楚惜颜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道：“母后在长秋宫，可要遣人请她过来？”
陈皇后冷笑了一声，清晰而明显。
南唐帝却仿佛没听到一眼，喃喃道：“叫她来……”
楚惜颜答应着：“好。”
南唐帝疲倦地合上了眼，竟又睡了过去。
楚惜颜看着这个一生都站在南唐权力巅峰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
他一生仿佛什么都得到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得到。他有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皇权，在他病重之时，他的皇后却在一旁冷笑。他的后妃惶恐地想着日后的退路，儿女对他也不甚关心。
太子之位再也不肯能易主，楚惜北如今在南唐一手遮天。本就与南唐帝感情稀薄的皇子们不愿意来南唐帝这里浪费时间，还生怕若是表现得太过积极让楚惜北觉得他们有异心。
他算得上宠爱的女儿只有楚惜笙，但对楚惜笙也是对张贵妃的爱屋及乌。后来娴妃案彻查，以往的宠爱也都烟消云散了。
楚惜笙更不可能过来看他，如今心思全放在了公冶源身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楚惜颖前几天日日过来，这几日听说跟着陈妃去国寺为南唐帝祈福了。
楚惜颜明白，陈妃这一次不会再回来了。
南唐帝给她的宫权在他死后便没什么用了，有陈皇后在，她是封不了太后的。楚惜北现在还没有太子妃，等到他登基之后，这后宫还是要归太后管的。
她要是继续留在皇宫里，日子不会好过的。
有什么用呢？这宫里的人争了一世，也不见谁得了真正想要的东西，谁真正笑到了最后。
就连陈皇后也没有。
南唐帝行将就木，她本应该高兴的，如今却像随时要扑上来一样。
楚惜颜很奇怪，她转过头问陈皇后：“母后如今还这么恨父皇吗？”
感情没有，楚惜颜能理解。可如今人都要死了，她却突然更恨了一样，实在说不通。
除非，陈皇后知道了什么她不该知道的。
果然，陈皇后闻言恨恨道：“他和他儿子一样，都是冷血无情的东西！”
竟然连楚惜北也一起恨了起来。
楚惜颜在心里道，骂得好。
她不动声色地引导：“我的太子皇兄无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母后认清了也好。不过父皇对母后一向敬重得很……”
陈皇后尖声打断她的话：“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惜颜故作不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父皇对母后情深义重，就连陈家谋反，他也没有迁怒到母后身上。”
“哈哈，他有什么脸迁怒到我身上……”陈皇后的脸因恨意和愤怒变得狰狞和扭曲，可怖至极。
“陈家谋反，他都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一起演了一出戏来骗我，亏我当初还感念他未怪罪于我。”
“他什么都知道，当然不会怪罪我。可怜我那哥哥，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若是陈家尚在，她何以至此？
原来当初陈家谋反的事不止楚惜北有插手，连南唐帝也是知情的。唯有陈家还以为事情隐秘至极，皇位唾手可得。
实则所有的事情都在南唐帝和楚惜北的掌控中。
怪不得事后南唐帝的反应那么平静，陈皇后也没有受牵连。不只是因为她是楚惜北的生母，而是她到底有没有参与进去，南唐帝再清楚不过。
“原来如此。”楚惜颜轻声道，“他也是知道的。”
陈皇后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又……怎么，连你也是知道的吗？”
楚惜颜示意她身后的宫女扶住她。宫女见陈皇后如此模样，又听了一耳朵皇室秘闻，早吓得六神无主。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忙上前搀扶陈皇后，心中暗自祈祷希望皇后看在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能放过她。
陈皇后却猛地甩开她的手，死死盯着楚惜颜：“你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