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部营寨,战场中央位置。
林青浑身染血地站在高台上,
眺望四方战场,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周围也安静到了极点,只有头发上静静滴落鲜血的声音。
看着阳光一点点吞噬黑暗,露出了昨日战场的狼藉,
他的嘴角出现一丝微笑。
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有些狼狈地被捆绑在立柱之上,
此刻满脸死寂,披头散发的模样充满凄惨,
脖颈上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但刚刚开始就被戛然打断。
此刻伤口早已干涸,多了一些血液凝固的黑色粉末。
当阳光将整个黑暗驱散之时,
林青缓缓转过身,看向那道身影,慢慢走了过去。
步伐轻缓,但响在乌力吉心中,却尤为沉重。
他缓缓抬起脑袋,当他见到这一张年轻到不能再年轻的脸时,还是不免震惊。
他想不明白,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年纪轻轻成了统兵大将,武道修为登临三品,
俨然已经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居然如此年轻。
乌力吉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看着眼前狼狈的战场,以及士气如虹的靖安军。
他早已经明白,族地的陷阱并没有给靖安军带来丝毫阻碍,反而被识破,从而被追击。
现在,他心中有万分后悔。
不应该离开族地,在族地中,不论是据守还是乞降,都有几分本钱,而不是像现在,一切都晚了。
这时,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本公很好奇,蛮国朝廷给了你们什么许诺,让你们能轻易离开族地,而且走得如此决绝。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本公与你们万木部可从来没有交手过。”
林青表情平淡,但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从昨日万木部军卒的战力来看,
虽然比不得草原六部的精锐,但也相差不远。
乌力吉呼吸略显急促,缓缓抬起脑袋,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发出一声轻笑:
“也有靖国公不知道的事?”
“本公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关于万木部的一些事,就由你来告诉本公吧。”
林青挥了挥手,放置在不远处的椅子顷刻间飞了过来,
他的身体也向后坐去,等椅子飞到,也恰好坐了上去,丝毫不差。
此等神异,让乌力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这就是三品?果然非人。”
顿了顿,他轻声开口: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问靖国公一个问题。”
“说。”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乌力吉脸上同样写满了疑惑。
“呵呵。”林青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们这等逃窜的手法,本公曾经见过。”
乌力吉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想到了什么。
林青淡淡开口:“
在去年的赤林城,左贤王所率领的大部逃窜之后没有向北,
而是向东,绕了一个大圈,致使本公没有堵到他。
自那之后,靖安军斥候探查的方向就变成了八个方位,
东南西北样样皆有,为的就是防止此等事情。
只是本公没有想到,
你们居然也是如左贤王一般,做出了向东北逃窜的痕迹,真正跑的方向是东南。”
乌力吉的呼吸猛地急促,他脸上写满了愤恨与咬牙切齿。
他此刻意识到,万木部上当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乌力吉勉强平复呼吸,沉声开口:
“万木部被骗了....我们在离开时曾接到过左贤王的来信,
称我们向东南而行,只要走出了草原,到达乾国疆域,
便可高枕无忧。
而后一路向东经过茂州,而后就可以北上。”
此话一出,林青眉头紧皱,
就连一旁心有悲戚的拓跋砚也转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左贤王在干什么?
在一个名将面前使用两次同样的招式,
这已经不能是计谋,而是坑害!
坑害了万木部。
他们不相信左贤王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心中浓浓的疑惑笼罩,
让他们不清楚,为什么左贤王要这么做。
不知为何,林青所能感受到的那股淡淡的危险,
在此刻陡然加剧,若说先前是偶尔吹过的清风,
那现在就像是一直环绕在耳畔的地鸣,无时无刻不在。
他有种感觉,似乎又中了那位左贤王,也就是神武皇帝的圈套。
他与拓跋砚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双方眼中的忌惮,
虽然节节胜利,但局势似乎更加危险。
深吸了一口气,林青看向乌力吉,沉声问道:
“迁移成功后,左贤王给了万木部什么承诺?”
乌力吉此刻再也没有隐瞒,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头,看向林青,嘴角勾起,发出轻笑:
“此事连族长都不知道,但如今却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一个城池,大乾的城池。”
“哪个?”林青眼睛眯起,浑身散发出浓浓的危险气息。
“紫霄城。”
一言出,石破天惊。
什么?
拓跋砚发出一声惊呼,紫霄城?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乌力吉,
有些怀疑这些年到底是谁给自己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烦,居然有如此蠢货,相信此话。
紫霄城是九边之一,乃大乾东北坚城,能给万木部?
林青神色如常,只是心中也难免生出荒唐,他看向拓跋砚,眼神古怪深邃。
若是没有记错,拓跋砚曾经说过,蛮国朝廷或许会在东北有所动作。
这一眼,让拓跋砚神情警惕,连忙摆手:
“先前所言是本王猜测,本王可没有与蛮国朝廷搅和在一起。”
林青将视线重新转移回乌力吉,但没有说话。
乌力吉知道他的意思,自嘲一笑,声音沙哑:
“蛮国神武皇帝告诉我们,
蛮国将会在开春之际进攻紫霄城与龙翔关,
纥骨部与贺兰部会南下,
而万木部会作为留守的部落守在紫霄城。
族中有神武皇帝的亲笔信,
还有纥骨力金与贺兰映台的亲笔手书,上面都加盖了大印。”
“他们如此一说,你们便信了?”
拓跋砚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乌力吉轻笑一声,用略带嘲讽的眼神看向拓跋砚:
“日逐王,您老了,蛮国朝廷既已新立,
第一次大动作,就不会失信。
但没想到.....蛮国朝廷没有失信,反而是我们自己失败了。”
一旁的林青眼窝深邃,有些古怪地看向乌力吉,最后表情趋于平静:
“本公倒觉得,左贤王与你们所说之事,是在告诉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