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的大门敞着,墙头和地上燃着星火,宅子到处都是烧焦的断壁残垣,地上躺了不少尸体,没有活人气的宅邸阴森可怖。
虞娇娇骑着马在府内外侦查了两圈,确定没有人,才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绿蜡找到地道的开关,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紧张的抱在一起,黑暗中和未知的恐惧轻易就能击碎人的心房,不知是谁先开始低声抽泣,瞬间带出了其他人的眼泪。
“别哭了。”陶氏故作冷静的说,“说不定是救我们的人。”
“这个脚步声是娇娇!”虞太夫人朝着外面问,“是娇娇吗?”
虞娇娇三人只点了一盏灯,绿蜡和红妆护着她走的很慢,听到稚子扯着嗓子的啼哭声环绕,顿时急了。
“走快点,走快点!”
“您别急,小心脚下的台阶!”绿蜡无奈,当初就是担忧哭声传到外面,密室挖的很深,“太夫人不会有事的。”
虞娇娇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后,下到最后一阶,又走了一条通道终于进了密室,烛光照亮一室黑暗,虞家众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曾祖母,您还好吗?”
“娇娇,你怎么来了!”虞太夫人坐在轮椅上,绿竹挡在她身前。
小花球和小橘球从太夫人膝上跳下来,朝虞娇娇奔过去,围在她脚边喵喵叫。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家里人都没事吧?”虞娇娇的眸子扫过众人,嘶哑着嗓子蹙眉问,“齐姨娘呢?”
“越王妃昨日把人接走了。”绿竹道。
“娇娇,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虞太夫人焦急的问,“你是不是受伤了,这里备的有伤药,快让绿竹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虞娇娇侧目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又看了看狼狈的红妆和绿蜡,接受了虞太夫人的善意。
“娇娇,外面怎么样了,你肚子没事吧。”虞老夫人问。
“外面暂时没什么事了,你们在这里不要出去,等叛乱平息后,我派人来接你们。”虞娇娇见她们都没事,处理完伤口,起身就要走。
虞太夫人道:“娇娇,你还大着肚子,就先留在这里,外面不安全。”
“娇娇,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就留下吧。”陶氏递了个水囊给她,“喝点水润润喉。”
谢宛如道:“你从孟章街过来,晋王府和越王府有事吗,有见过你二姐和四姐吗,她们有没有事?”
虞娇娇舔了舔嘴唇,吞了口唾液润湿干涩灼热的喉咙,拒绝了陶氏的水囊,“应该没事。”
“有事就是有事,没事就是没事,什么叫应该没事。”谢宛如对她的回答不满。
“大嫂,孟章街的防卫比我们这里好,娇娇既然能从王府过来,肯定是没事了。”虞三夫人一言难尽的说,“娇娇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就赶过来了。”
“娇娇,你大哥在外面会不会有事,他什么时候回来?”谢春华焦急的问,埋怨的看了眼虞二夫人。
虞二老爷出事,虞丛寒带着二房的长子去探望,京都出这么大的事,那边肯定也不安全。
这事都怪虞月娟,早嫁过去哪有这么多事!
虞二夫人心里苦,谢春荣害了月娟,害了她夫君、儿子和娘家,最后还怪到她的身上。
“娇娇,你快去越王府找你二姐和二姐夫,问问丛寒他们怎么样了。”谢宛如道。
红妆气不忿的说:“大夫人,福王府也遭兵变了,越王府这会大门紧闭,我主子大着肚子,还受着伤,您好歹也关心一下吧?”
越王府大门没有损毁,黑漆漆的不见火光,应当没有遭遇叛军的虐杀,但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难说,搬不到救兵,她们三人去闯,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陶氏找了三件外裳给她们披上,默默的在立在一边不吭声。
绿竹怕虞娇娇伤心,赶忙岔开话题,“主子,我有话要同你私下说。”
虞娇娇捧着肚子走到一边,问道:“什么事?”
“四公子,昨日将他屋里值钱的物件都带出府,齐海去跟踪他,一直没有回来,奴婢担心可能出事了。”
虞娇娇拧眉,“你安心在这里等消息,我会让人去打听。”
她一路过来畅通无阻,金吾卫连宵禁都顾不上,倒霉的府邸肯定不止福王府和虞家,只怕高祖旧臣、皇太子旧部,都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虞丛客跟了那么多贵妇,虽然没有靠她们取得成就,但能提前听到风声也是正常,可他却只想着自己跑?
她是真看不懂虞丛客。
若不是他派齐海保护过她,就他目前的所作所为和草包没两样。
还有虞月婵,昨日为什么单单叫走齐姨娘?
“绿竹在说什么我们不能听的?”谢春华沉着脸问。
虞娇娇寒刃般的目光射向她,拍了拍绿竹的手臂,“你照顾好曾祖母,齐海哥心里惦记着你,不会轻易涉险,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寻他。”
抽抽嗒嗒的王姨娘突然从角落里扑出来,压住小花球的尾巴,惹得它叽哇乱叫。
“五小姐,求您去看看三小姐安不安全,从前的事都是贱妾对不起您,可她是你的亲姐姐,您不能不管她啊!”
绿蜡道:“王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主子但凡有点办法,都不会不管你们。”
王姨娘哭求,“我知道大老爷留在府里的人都听五小姐的,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护卫,您让他们去贺家看一眼吧!”
“真的吗?”谢春华双目放光,“五妹妹让他们也去谢家看看,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虞青山回京后经常往家里带人,虞丛寒离京前还同她说,虞青山被困在宫里出不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府里养二三百个闲人的缘故。
谢宛如道:“也去越王府看看!”
“也去我娘家看看吧……”虞二夫人和虞三夫人,希冀的望着虞娇娇。
虞娇娇被她们说的脑子疼,她来时没有碰到父亲留在府里的精兵,估摸着他们是往皇宫或是福王府去了。
“五小姐,当年的事都是贱妾猪油蒙了心,才伙同井嬷嬷将您换走,养您的刘氏夫妻并非四小姐的生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宛如难以置信的问她,“你也参与了换我的孩子?”
王姨娘对她的发问充耳不闻,一心只求获得虞娇娇的原谅。
“他们虐待您,是因为井嬷嬷承诺让他们儿子刘保到虞家享福,却被入了奴籍,所以才把不满发泄到您身上!”
虞娇娇淡漠的哦了一声,她没在这里看到刘三丫,便能断定刘氏的儿女全部成了叛军的刀下亡魂。
刘氏夫妻余生都要在牢狱中痛苦煎熬,孙氏被她挫骨扬灰,井嬷嬷也像只老鼠一样藏在晋王府。
虐待过她的人都得到了报应,现在说这些往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谢春华回过神,问道:“王姨娘说刘氏夫妻卖给井嬷嬷的是儿子,那月媚……又是谁的孩子?”
虞老夫人叹了口气,“是孙氏的女儿。”
“母亲,您……您也知道?”谢宛如哽咽着问。
虞老夫人苦笑,“大郎和娇娇告诉我的。”
王姨娘哭声顿住,惊愕的看向神色沉静的虞娇娇,羞愧的低下了头。
“都是贱妾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是贱妾对不起大夫人和五小姐!”
“你自小跟着我,我自问带你不薄……”谢宛如踉跄着后退两步,如同遭受风雨摧残的娇花,无助的在半空摇曳,“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当年是井嬷嬷放任奴仆偷窃虞府东西,栽赃给五小姐,您派去照顾五小姐的奴仆,背地里都在虐待五小姐,她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王姨娘匍匐到虞娇娇脚边,额头用力的磕在地上,“五小姐,贱妾知道的都说了,求您救救三小姐,她是无辜的啊!”
“真的都交代了吗?”虞娇娇哑着嗓子问,她不想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揭露往事,但已经说到这里,索性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