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五娘子紧张的舔舔唇。
孙七郎的表妹柳姨娘,十分有眼色的将她拉到孙七郎旁边坐下,顺手斟了一盏茶水,亲手递给她。
“姐姐快喝盏茶水润润喉。”
“长辈都在等你,你拿什么乔?”孙七郎不满的催促。
“夫君你别急,姐姐安然无恙从宫里出来,定然是好事。”柳姨娘故意将齐五娘高高捧起,彰显她的温柔贤良。
她方才瞧着齐五娘像是腿脚不太便利,再观皇后连个赏赐都没有给,便能猜出她跪的时候不短。
能有什么好事,怕不是坐完月子,闲着没事,找她算旧账。
孙老夫人厌恶的白了齐五娘一眼,倒是没再催促她。
齐五娘子早就见识过柳姨娘的绵里藏针,只当听不出,喝下半盏茶汤定神,慢吞吞的说:“皇后只是召我话家常,问我圣人遣散的嫔御过得如何。”
厅内众人面色各异,皇帝对他的女人很宽容,也很大方,保障她们生活的同时,还优待她们的家人。
她们的家人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任人欺辱她们。
一个个过的是相当滋润。
只恨自己家没有那个机缘!
“就这?”孙大老爷郁闷的问,“没别的了?”
“还问了京都各府的关系,我也答不上来。”
齐五娘子又不缺心眼,自然不会全盘托出,话说一半留一半,光捡对自己有利的说。
“那皇后没有怪罪姐姐吧?”柳姨娘故作关切的问。
“你莫不是……”孙老夫人原想说,她是不是为了不去小佛堂诵经,故意编瞎话唬他们。
但想想,还是决定先不惹她。
毕竟,她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说明皇后对她没有多大仇恨。
“皇后没有怪罪。”
齐五娘子此言一出,众人看她的脸色就更怪了。
柳姨娘笑道:“没有怪罪就好,姐姐快同我们说说宫里的见闻,孩子们没有去过,都好奇的紧呢。”
“五娘,你且将皇后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我们听听。”孙七郎一刻钟都不愿再等,急的直接上手推她,“别磨磨唧唧的!”
前两日,禁卫军围了不少府邸,大多都是裴家一系的官员,就连裴氏的族人也有遭殃。
听说是宫里出了大乱子,只是消息被封锁,具体出了什么事,他们却是打听不到。
不过,皇后与裴家斗了近十年,她现在又生下皇子 ,皇帝还为此大赦天下,裴家定是被逼急了眼。
前些日子,齐家还向他透露,裴家想挑选一批秀外慧中的官家女,进献给帝王。
那些被皇帝遣散出宫安置的女子,得到消息,有些想走裴家的路子回宫 ,已经开始走动。
他家也想跟风,送个姑娘进宫,为家族挣个好前程。
皇后这个时候传诏齐五娘子进宫,又问起那些女子的近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风声。
她自己都没有摸清楚皇后的意思 ,更不可能随意给孙家人交底。
这些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没人比她更清楚。
合该让孙家人也急的睡不着。
孙七 郎:“……”
柳姨娘见她这有底气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不住猜测皇后许诺了她什么。
孙老夫人浑浊的眼球滴溜溜的转,冷笑道:“你心里怨也好,恨也罢,这就是你的命 ,离了孙家,无处能容你。”
齐五娘子垂下眼睫,自父母兄弟死后,她已是无家的孤女。
谢春华带着嫁妆离开虞家,不过二年,就病死在她姑母家。
她若离开孙家,唯一的活路,就是绞掉头发做姑子。
一个手握金银的姑娘 ,便是被奴仆害死,也无人知晓。
这年头,人命最不值钱。
“七郎媳妇,咱们可是一家人,我们知晓皇后是什么意思,也好为君分忧。”
“是啊,弟妹,这可关乎着咱家未来的选择,你就别摆架子了。”
孙大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七郎媳妇,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吧。”
他们将人困在小佛堂,她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进宫定然没少受惊。
皇后忽然传召她进宫,许是对孙家有什么提点。
若是能登上皇后的船,孙家的未来就还有指望。
齐五娘子问:“家里最近都在和什么人来往?”
堂内众人被她问的面面相觑,他们往来的人家不少,皇后怎么会注意到不起眼的他们?
孙老夫人给大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大儿媳笑着起身,借口说要如厕,顺势将女眷和稚童带离。
柳姨娘赖着不想走,也被她拽着离开。
孙大老爷派心腹守在堂屋门口,压低声音问:“皇后监视我们?”
“监视的不是我们。”齐五娘子道。
她对虞娇娇有几分了解,她是恩怨分明的性子,她针对的只有齐家害她的人,并没有对齐家安分的出嫁女动过手。
孙家这种小门户,没有监视的必要。
“你知道?”孙七郎不悦的说,“没准皇后监视的就是你。”
齐五娘子苦笑:“我没有那么重要,皇后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连害死虞太夫人的谢春华,都不监视,哪里能想到与她无仇怨的她。
她自认为,在虞娇娇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她还恨着齐家?”孙老夫人神色凝重的问。
“大抵是不会原谅了。”齐五娘子茫然的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如果一个人与她要好,是为了抢夺她的夫君,算计她上位后,还想剖开她的肚子,害死她的孩子,为了取代她,又出毒计害她家破人亡。
她想,她也不会原谅。
“齐家……孙大老爷迟疑的启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孙家最近来往频繁的人家,好像都是皇后的对头。
“齐家到底还做了什么,让皇后恨成这样?”孙老夫人不解。
害虞家的主谋都被处死,就连齐庶人也不在人世,她还有什么仇恨放不下。
齐五娘子不想同她说齐五娘做的损事,只道:“不止齐家。”
“皇后真是霸道,越王妃比我们做的更过分,也不见她管。”孙七郎不满的小声嘀咕。
荣国公不与朝臣往来,也不提携亲眷,像是要做孤臣。
他们攀不上皇后一系,还不能转投裴家求前程?
孙老夫人嗤笑:“不见她,是好事吗?”
那是彻底将人冷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越王妃一刀。
皇后在闺中时的轰动行为,她略有所闻。
她不只是霸道,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心眼,与家中姐妹都处不来。
同齐家进宫为妃的六姑娘,玩的倒是挺好,还不是亲手送她下黄泉。
她现在又想起齐五娘子,指不定是想将人捧起,树立大度,不计前嫌的高大形象,给往裴家倾斜的仇家看。
“你们都怎么看?”孙大老爷问在座所有人。
孙二老爷踟蹰道:“皇后心思诡谲,感觉不是很可靠。”
齐五娘子闷不吭声的坐着,她倒是不觉得虞娇娇不可靠。
她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不侵犯她的利益,不害她,她很愿宠着她的人。
但若是享着她的宠爱,还怀着暗害她的心思,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我瞧着,咱们还是先减少与那些人的交往,免得皇后使人教训咱们。”孙七郎道,“已提点过一回,定然不会再次提醒。”
孙大老爷颔首:“是这个理儿。”
孙二老爷苦着脸说:“你们想的挺美,你们不与人家走动,难道人家 不会主动登门拜访?”
人家到了家门口 ,难道还能将人赶走?
这不是得罪人吗?
人家若是在官署外等着,理还是不理?
皇后现在态度不明,他们可不能自己将路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