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同样的清晨，宋河同样坐在电脑桌前，这几天他每天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电脑前看新闻敲数学。
群里数学家们又在发问了，宋河扫了一眼问题，动手咔咔敲打。
“这也要问吗？你们干脆都来我这儿读个博吧。”他大声自言自语，反正隔着屏幕也没人听见。
三分钟写完，把傻瓜式解读发过去，任凭数学家们喋喋不休吵来吵去，他继续翻看新闻。
《瘫痪两年罕见病患者发声：药很管用，已能勉强行走！》
《医生沸腾！乘黄神经元多种罕见病药物出现奇效！》
《乘黄神经元新药再度炒至天价，老花眼药水单瓶市场价突破万元！》
《警惕！五音易和语言易出现假货！警方破获重大制假团伙！》
《短短六天，涉案金额8000万元！警方破获五人诈骗团伙，二手平台预售乘黄新药，以假货代替！》
宋河表情复杂，每次乘黄神经元发新药都是这样，喜忧参半。
一方面拿到药的病人们起死回生，各种家属激动落泪的感动视频全网疯传，一方面黄牛泛滥，骗子冒头，本来接地气的药价生生被抬到大气层。
他拿起手机，和公司短暂沟通片刻，欣慰放下手机。
这次备货还算充足，经过连续几日的大量放货，已经打爆不少黄牛，看数据，混乱情况比前几次有改善。
《经济学家抱怨未来经济学晦涩难懂！》
《盗版成风！未来经济学多个小语种机翻版本在世界网络流传！》
《电子版和盗版同价，盗版和正版同价，未来经济学离奇价格现状！》
《破千万播放！资深权威经济学泰斗在线评价未来经济学！》
宋河移动鼠标，点了一下新闻视频。
白发苍苍的厚眼镜老头坐在桌边，目光严肃，身旁是高高一摞未来经济学。
【斯坦福经济教授罗默，三位诺贝尔经济学得主导师】
名头字幕一出，宋河满脸羡慕，要是自己学生能出几个诺奖就好了。
罗默推了推眼镜，声音沙哑地开口说话。
“今天分享一下最近吸引全世界眼球的《未来经济学》，由数学家生物学家宋河、相晓桐跨界写的作品，我注意到这套书最近炒的很火，我有些朋友从黑市上以七千刀的价格买了几套。”
“很幸运，我有一些行业内的渠道，书刚印刷的时候我就拿到了，用AI翻译了一遍，这些天一直没日没夜地看，今天刚把前四本看完。”
说到这，罗默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眼神复杂。
“委实说，我半辈子没有这种极度刺激的阅读体验了！上一次还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无意间在图书馆里翻到了曼昆的《宏观经济学》，流利的入门读物，读的非常兴奋，继而立志成为经济学学者，那是我人生中首次窥见经济学样貌。”
罗默回忆，表情不胜唏嘘。
“我以为这种体验仅仅一次，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了，万万没想到，生命的暮年我又重温了童年的惊喜，这套《未来经济学》给了我久违的震撼！”
“前两天晚上，我甚至读着读着读不下去了，我被巨大的兴奋死死压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从头到脚都是发麻的，心跳快的差点死了。”罗默后仰，比划姿势。
“请相信我，很多人都会有这种阅读体验，就像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把未来五百年的历史课本带给你看，如果你不激动，说明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毫无情感和想象力的动物。”
“这套书给了我全新的视野和学术方向，常有人说经济学家是一帮马后炮，只能分析已经发生的乱局，而对未来的预测能力一个比一个糟糕，但这套书无疑会击碎这种观点。”
“但惊人的优点之外也有巨大的缺陷，这种缺陷不是书的缺陷，是我的缺陷。”
“为什么？”罗默苦笑叹气，“数学！”
“经济学研究越深，对数学的利用也越多，毕竟只有数学是世界的真理，而个人感觉、观念和主观臆断往往和现实背道而驰。”
“我个人以为，自己也算个数学高手，但这套书让我领教到了真正的数学家！”
罗默说着，从一旁拿出一本书，翻开，在镜头前展示。
书页上满满的两面数学模型和公式推导，侧边辅以大量的文字注释和概念解释。
“我正在展示的是一种物价调控模型，刚开始的部分明显借鉴了十年前的布里物价模型和七年前的埃文通胀模型，但紧接着峰回路转，出现了非常漂亮的新发展！”
“哦，你以为只有这两页吗？”
罗默露出狡黠的笑容，往后翻。
第三页第四页，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
第五页第六页，还是数学符号。
一直翻到第八页，数学部分才终于结束！
“非常非常复杂，里面有很多新创造的数学知识，尤其数学前沿的最新进展几乎都涵盖了。”罗默道，“这套书里动辄就是这种长篇大论的数学部分，乍一看像天书一样！”
“委实说，我个人原本是很讨厌这种铺天盖地的数学理论，这受到我父亲的影响，我父亲早在2015年就撰写了一篇着名的论文，探讨经济增长理论的数学滥用。”
“并不是说，数学部分多多益善，实际上在很多经济学理论里，数学不是阐明情况的工具，而是误导和诡辩的手段，阻碍了真正理解现实情况，把简单的问题变复杂，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或只展现一个侧面，在这种变化和取舍的数学模型中，理论和现实严重脱离了。”
“最开始我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宋河和相晓桐的这套书，我认真去理解每一个数学部分，想揪出其中的猫腻错误，找到隐藏在公式之下的逻辑疏忽。”
“但我越读，越发现这里面的数学模型真的高超绝伦！”
“宋河和相晓桐会用多个模型，去交叉推断一些指标，对于波动部分和意外变化都留了充足余地，许多容易被其他人解读为误差的细微小点，他们却能由此入手做大量有说服力的推断，至于一些难以精确判断的趋势，他们则很高明地同时算出多种走向，给每一种走向也建立模型。”
“我没有完全读懂，但几乎我读懂的每个部分，都犹如给我上了一课，告诉我数学还能玩的如此出神入化，如此吻合现实！”
“最可怕是什么呢？”罗默顿了顿，表情复杂，“这套书对现有的一些经济观点，进行了非常凶狠的彻底推翻，至少在书里设定的未来科技变化背景下，逻辑非常自洽。”
“这很可怕，有太多成熟的理论被推倒重来了，我过去学的很多东西越看越不对了。”
“这感觉像什么呢？就像一艘螺旋桨潜艇，螺旋桨不停旋转，潜艇一直前进，我们这些老经济学家得出了螺旋桨推动潜艇的结论，继而写论文说螺旋桨转的越快，潜艇肯定跑得越快。”
“结果宋河和相晓桐的这本书，用数学手段深入分析了一下螺旋桨，发现螺旋桨装反了，旋转的螺旋桨应该会出现拉动潜艇后退的力量！”
“突然间一切推倒重来了，这种感觉非常惊悚。”罗默唏嘘不已，长叹片刻。
“但重来真的能重来好吗？暂时我还没法给出定论。”
“我研究过的一个重要课题是休克疗法，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大部分情况是，一个地方的人觉得情况糟糕的像地狱，于是遇到巨变便欢欣鼓舞大力支持，觉得巨变肯定能把事情变好。”
“但往往事情没有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更糟了，最初以为自己身处地狱的人发现，地狱其实有十八层，还远远没到头。”
“很多主流经济理论都被攻击过，但来回论战之后主流依旧是主流理论，为什么？因为没有更好的理论去替代。”罗默认真道。
“《未来经济学》这套书不仅仅是攻击现有理论，还提出了大胆的新理论去替代位置。比如刚刚我说的潜艇螺旋桨比喻，宋河和相晓桐的解释是，螺旋桨的作用是稳定速度，调整潜艇姿态，还给出了大篇幅的数学论证。”
“究竟对不对，恐怕得花很长时间细细研究了。”罗默无奈笑道，“我敢打赌，全世界开设经济学的高校，未来几年都会陆续开设未来经济学的研究课程，无论正确与否，它已经是里程碑！”
视频结束，宋河果断点赞。
看看评论区，不少学生在留言。
“罗默老爷子预言对了！我们学校已经准备增开未来经济学的课程了！”
“刚拿到书，翻开一看数学部分我眼前一黑，这特么是真看不懂啊！”
“天塌了！我觉得经济学现有的数学部分就够难了，刚学到动态最优化方法，连续型哈密尔顿方程，离散型佩尔曼方程，学的快吐血，结果又来了更难的！”
“他奶奶的，谁爱学谁学吧，老子要转专业了！”
“哈哈哈哈哈，体会到我们学生物的痛苦了吧？宋河相晓桐这两尊魔神出现之后，全世界搞生物的都在恶补数学，学他们放在生物教材里的数学理论，学的欲仙欲死！终于轮到你们了！”
“宋河和相晓桐的黑手伸到哪里，哪里的数学就泛滥成灾！”
“汗流浃背了，我看第四页的数学模型看了四个小时没搞明白，你们都在玩梗，我是真害怕，感觉这辈子没了！”
宋河微微一笑，默默吸收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怨念，余额飞速增长。
忽然，群里有人@他。
宋河往群里看，只见一连片的刷屏。
“我没有问题了，我认为霍奇猜想证明正确！”
“没问题了！”
“没有问题！恭喜千禧难题再解开一道！”
“恭喜宋河，恭喜相晓桐，霍奇猜想应该是解决了！”
“激动！没想到这辈子能亲自参与千禧难题的验证！”
“载入史册的一天！恭喜宋河和相晓桐夺得菲奖！”
群里一片热闹，宋河连连道谢！
……
外星动物园。
海怪馆。
赵依依孤零零坐在桌边，粉色短袖和白色百褶裙，两条细腿晃来晃去，相当悠闲。
她这个园长学会了偷懒，经常给自己安排海怪馆值班，其实是无比清净的闲职，海怪从早到晚不停悬在屏幕前学数学，哪有什么需要忙的？最忙的不过刷手机罢了。
手机刷着刷着，突然震动跳出新闻。
《重磅！霍奇猜想通过同行评审！》
《见证历史！多名数学家公开宣布，确认霍奇猜想已被证出！》
《新的数学皇帝登基，宋河相晓桐！》
《千禧难题再下一城！难度最高霍奇猜想确认证明！》
赵依依两眼发直，片刻后无奈轻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不是高兴。
“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把她吓了一跳，抬头看，海怪正悬浮在玻璃墙前，用触手轻拍提醒她。
她两腿一蹬，椅子滑到桌前，伸手点击控制屏，屏幕上赫然是海怪的留言。
【你很沮丧，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沮丧。”赵依依撅嘴回复。
【我能看到你的情绪，不要嘴硬】
赵依依瞪它。
【你又恼羞成怒了，为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赵依依气的跺跺脚，懒得搭理怪物，有些烦躁地继续刷手机。
可能是来海怪馆偷懒的时间太长，海怪和她最近混的挺熟，偶尔会过来聊两句，像什么熟人似的。
赵依依刷了片刻手机，一抬头，海怪还远远盯着她。
“人类的事情，你们海怪不懂，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赵依依敲键盘。
片刻后，她又失落地补了一句，“我只是感觉真的没机会了。”
海怪看了半天，抬起触手回复。
【好吧，我确实不明白，但在我看来，你们人类在想太多没意义的事情】
“你懂个屁！”赵依依不满回怼，“你说真正有意义的是什么？”
【当然是数学，我可以给你送一个数学礼物，让你高兴起来】
“数学礼物？”赵依依茫然，随即猛地一个激灵，“你不会要说，你有传输数学的能力，可以远程把数学知识传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