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宛若一场空，不存在了。
叶长天愣住了，伸出的手还停在身前，目光被疑惑凝聚为呆滞，转瞬之间，呆滞便被喷薄的怒火融化，手掌猛地化为拳头，用力压制着自己上前的冲动！
“为什么！”
叶长天咬着牙，死死盯着楚楚！
这可是近五百个红心离石，是那些人活着离开幽冥陪都的钥匙！
就这样，被楚楚硬生生毁灭了！
这是何等的心狠！
毁灭别人的生路，对你而言，是一种快乐吗？！
难道你内心，就没有一点点的人性？
楚楚挥了挥手，挑衅地看着叶长天，轻轻地说道：“我楚楚没有了红心离石，离不开这里，他们又怎么能活着离开？”
“你不能活，就想让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死吗？！”
叶长天咬着牙，沉声说道。
“有什么不妥吗？”
楚楚冷冷地看着叶长天。
叶长天目光变得冰寒起来，手中涅天剑闪现了出来，指向了楚楚。
“因为我毁了这些人的希望，你就想杀了我？叶公子，在你眼中，楚楚还不如那些人重要吗？！”
楚楚悲伤地看着叶长天，流转秋波的双眸，似乎带着一些水雾。
叶长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应该践踏他人生存的权利！”
楚楚走下床，毫无防备地走向叶长天，白皙的脖颈，停在了涅天剑的剑尖一寸外，目光幽幽地看着叶长天，轻轻说道：“若是楚楚可以死在叶公子手中，那楚楚愿意。”
楚楚说完，闭上了眼，毫不犹豫，上前一步。
叶长天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楚楚竟是如此决绝，连忙收起涅天剑，楚楚一步走至叶长天身前，缓缓睁开双眸，幽怨地看着叶长天，轻轻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叶长天刚想说话，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火红剑身，金色流纹的残剑便横在了叶长天的脖子之上，披帛卷动，缠住了叶长天。
“叶长天，你会为你的心软与仁慈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不后悔吗？”
楚楚看着想要挣脱的叶长天，轻声问道。
叶长天发现自己竟无法挣脱这披帛，披帛之中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力量，自己越是用力，披帛封锁的力道越大，似乎自己的力道，全部被披帛吸收又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你给我道歉，我就放了你。”楚楚收回了究极残剑，转身走向一旁，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琴弦之上，看了一眼叶长天，双手一抬，手指便已拨动而去。
琴声如疾风骤雨，似有无限的暴虐之气，席卷而来，又似是深渊巨浪，绝望且黑暗，让人几近窒息。
看着楚楚，叶长天想起了一句诗行，“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从琴音之中可以听得出来，那是如山海一般的沉重，似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漆黑的仇恨。
叮嗡！
三根琴弦终于无法承受，刹那一起崩断！
“曲未了时，琴弦已断。看来，我命不久矣。叶公子，你走吧，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楚楚一伸手，披帛缓缓飞出，落入至楚楚身上。
楚楚看着眼前的古琴，眼神之中充满了哀伤。
叶长天揉了揉胳膊，走向琴桌前，看着断开的琴弦，说道：“原来你也会心慈手软，为什么？”
楚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翻动古琴，去解开古琴雁足上的琴弦，沉默中流淌着悲伤。
叶长天伸手，按在了古琴上，俯身看着楚楚，楚楚向后微微靠去，看着叶长天说道：“我们的合作已经终止了，你可以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叶长天微微摇头，说道：“合作是两个人的事，约定是两个人的约定。我没有答应之前，合作自然会进行下去！”
楚楚悲戚一笑，看着那断了琴弦的古琴，叹息道：“我没有没有生机了，约定继续下去，只是连累你，离开我，离开这里。”
叶长天看着断弦的古琴，说道：“琴弦断了就是没有生机了？哪里来的谬论？”
楚楚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一方古琴，陪伴了很多年，我很清楚，它与我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如今，它断了弦，我就没有了音符。叶公子，一个没有音符的女子，如何能舞动乾坤？”
叶长天白了一眼楚楚，拿起了古琴，便走到了床上，盘坐了下来，对坐在琴桌旁的楚楚喊道：“你不用过来，过来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你，坐在那边说话就行。”
楚楚刚想说什么，便看到叶长天三下五除二便将七根弦全部解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团银白色的丝线，然后穿过了绒扣，似乎对琴颇为了解。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红心离石这么重要，你却交给了圣灵族的副统帅，为什么？”
叶长天穿弦中不忘问道。
楚楚终还是坐不住，走了过去，柔声说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一笔交易而已。你这是什么丝线？看着好像很不一般。”
叶长天翻了一眼，继续低头摆弄着，说道：“交易？就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再说了，没有红心离石，你就算是杀了上官天穹，拿了灵源果，你也回不了玄灵。楚楚，你有话就不能直接说？”
楚楚坐在一旁，看着叶长天正在调试琴弦，不由问道：“你对琴很了解？”
叶长天微微弹了弹琴弦，感知着琴弦的震颤与音色，回道：“略懂。”
楚楚伸出手，纤柔的手指拨动着一根琴弦，琴弦嗡嗡一颤，发出了有如天籁，清冷入仙的泛音，不由地眼神一亮，问道：“这是什么弦？感觉像是一种特殊的冰弦。”
叶长天抬头赞道：“不愧是琴绝的弟子，没错，这是六翅金蝉的蚕丝，不敢说整个宇宙难寻，但在玄灵大陆，绝对是罕有的。”
“怪不得，这蚕丝极为坚韧，音色极好，是我见过的最为上乘的琴弦。”
楚楚笑着接过了古琴，十分珍惜地抚摸着。
“十几天前，幽冥陪都中发生极大震颤，整个幽冥世界都陷入至了极强的波动之中，之后不久，道天府大军出动，清剿四方，到处狩猎玄灵修士，这点，你是清楚的，对吧？”
叶长天看着欢喜的楚楚，轻轻问道。
楚楚嘴角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手指不断拨动琴弦。
叶长天拿出了自己的红心离石，仔细端详着，似乎发现了什么，神魂与灵力一起渗入至红心离石之中，红心离石发出了一道道光芒，但却没有打开任何的通道。
“果然是这样！”
叶长天收起了红心离石，对楚楚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楚楚撇了撇嘴，说道：“还能怎么发现的，不就是看到了几个修士，想要离开，最终却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通道，绝望之下，面对圣灵族的追捕，便被我组织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怪不得，我还在怀疑，为什么你能组织那么多的人，这些人不是说傻子，若是可以离开，怎么会听你的指挥。”
叶长天终于想通。
楚楚之所以毁掉戒指，毁掉红心离石，看似是发泄，或是断绝其他人的生路！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楚楚想告诉自己，没有路可退了！
自己没有路了，这五百人也没有路了，你，也没有路了！
所谓的红心离石，只是一根无力的稻草！
它没有办法拉起沉溺在水中挣扎的手！
存在，还不如毁灭！
因为存在着，他们还会幻想着，幻想着一定还可以活下去，一定还可以离开！
身陷死境，就不能心存侥幸！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叶长天深吸了一口气，给楚楚道歉。
“因为这件事，你差点杀了我。”
楚楚看着叶长天，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叶长天再次致歉，指了指楚楚身前的古琴，说道：“这修好的古琴，就当我的谢罪礼吧。”
楚楚嫣然一笑，点了点头，伸手撩了下眼角的一缕秀发，然后笑道：“叶公子，现在你可有时间听楚楚弹奏一曲？”
叶长天无奈地点了点头，耳边便传来了铮铮之声，吟猱（nao，一种古琴指法）余韵，细微悠长，似轻柔之语，耳鬓厮磨，如人之心情，缥缈无端，难觅来路。
随着琴曲流淌，叶长天也暂时放下了眼前的困境，全身心感知着这轻快的音律。
不得不说，在琴艺一道，楚楚确实极为出众，起码比雨凝强了不止是一个品阶，虽然雨凝的琴曲也极好，但总还缺少一些情融在其中。
韵律有之而情不浓郁，除思之外。
自从进入至幽冥秘境之中，叶长天从未如此放松过，不是警惕周围的鬼魔，就是与这个斗，与那个争，杀过来，杀过去，鲜有停歇。
叶长天躺在了木床上，枕着双臂，见琴声终了，在停了稍许之后，才缓缓说道：“几年不见，你的琴艺又见长了。”
“嘻嘻，那当然了，这三年，我可没少修习。叶公子，楚楚的琴艺，较之林轻月的笛艺，谁更胜一筹？”楚楚将古琴收起，双肘抵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柔媚地问道。
“自然是轻月。”叶长天连忙起身说道。
“违心！”楚楚看着起身的叶长天，轻轻哼了一声，小声说道：“胆小鬼！”
叶长天推开木屋的窗户，看着外面安静的密林说道：“这么说，我们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囚笼之中？”
楚楚靠坐着，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囚牢这个词，但事实上，没错。”
叶长天回转身，眼神担忧地问道：“若真是如此，玄灵修士，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去，是吗？”
“一个月期限，已经过去了十三天，在这十三天中，四方之地，都在战斗，三万余修士，现在不知道还剩下多，我只听到传闻，大约已经一万余玄灵修士被送往了道天府。”
“逃，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小鱼小虾被抓完了，他们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腾出手对付我们。”楚楚有些沉重地说道。
叶长天深深凝眸，缓缓说道：“这么说，天道府的人，吃定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