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二爷可不是常王那样猥琐的人,坦然将怀里的书拿出来递给贼兮兮地缩着头笑的妹妹。
王妃大人接过书籍先红着脸扭了扭头,表示不好意思看,之后小眼睛放光地就翻开了书页!
第一页只有两个字。
“兵书!”
“骗人!”一脸控诉地指着哈哈笑起来的林家二爷,感情受到了极大欺骗,心都碎了的广宁王妃含恨指着这倒霉哥哥叫了一声,之后抱着书泪奔而去。
元湛指了指特别坏地给阿素姑娘报了仇,此时笑得抹眼泪的林家二爷,转身追着卷着小短腿儿就往上房去告状的小混蛋走了。
其实王爷觉得,与其看这些书上的玩意儿纸上谈兵,还不如叫他好好儿亲手指点一下自家王妃,一定叫她更明白透彻的。
看着阿眸呜呜地哭着一头滚进了谭氏的怀里,撅着小屁股告状,一脸的生无可恋。元湛立在门口飞快地挑了挑唇角,之后走上去将谭氏怀里的小姑娘给拖到身边坐好,这才与诧异的谭氏轻声道,“不是大事,只是……”他低头看着期待地看住了自己的小混蛋,慢悠悠地说道,“玻璃心了。”
玻璃据小混蛋说就是琉璃一类的玩意儿,确实是高危易碎品,王爷觉得这形容其实不错。
这代表他家王妃脸皮薄。
“他们兄妹吵吵闹闹的,却极好的。”见阿素也对着小混蛋手里卷着的书探头探脑,谭氏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对自己笑,又想到大儿媳妇庆德也是极好极温柔的性子,心里就觉得欢喜的不行,与阿素柔声道,“你父亲前儿还来信说,过一阵子就回京给陛下祝寿,这连着你们的亲事一起办了,咱们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了。”
“真的?!”阿素姑娘恨嫁很久了!
“骗你有什么好处呢?”见她这么喜欢自己的儿子,谭氏已经别无所求,眉目舒展地笑了。
因嘉靖侯与宋尚书之间存了几分默契的缘故,因此定亲的事儿来得很快,庞林氏虽然觉得不能留在侯府有些遗憾,然而想到宋尚书那也是一部尚书来的,比个王家的小子强出了许多,便更满意了些,又见谭氏大方,给乔姐儿预备了嫁妆,都是最实惠体面的,一时就欢喜了起来,虽然觉得谭氏有些装模作样,然而到底没有在嘉靖侯面前再讲谭氏的坏话儿,给大家找不自在。
宋尚书动作很快,订了亲就定了日子,问名纳彩等等之后,就匆匆地将乔姐儿娶进了门。
阿眸跟在谭氏的身边,看着一身嫁衣的乔姐儿感激地与谭氏跪着哭了一场,就看着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侯府,往夫家去了。
想到本蹉跎了青春的乔姐儿这样圆满,她的心里也觉得欢喜,然而乔姐儿临走前与自己说的话,却叫她有点儿笑不出来。
“不是我给表妹添堵。”穿着红嫁衣,头上满是珠翠开了脸更美丽了些的乔姐儿,屏退了身边的丫头这才拉着阿眸轻轻地说道,“有一件事,压在我的心底很久。”她怔怔地,没有喜悦地看着一处角落,露出了几分伤感地说道,“阿慧没了,表哥伤了心这些时候一直不好,长辈面前还好,也往宫里去当差,只是休沐的时候却总是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的,有一回还呕血出来。”
“呕血?”阿眸看着垂泪的乔姐儿诧异地问道。
若饮酒呕血,这是有点儿胃出血了,若还不好好调养,回头大问题的!
“我看着他这样儿,就想着,原是我的错。”乔姐儿这些话憋得自己受不住,低低地说道,“那日,是我揭破了阿慧,是我叫表哥亲手拿住了她。”
虽然她并不后悔,可是每每看见林炜,就觉得心生愧疚,这样的愧疚压得她睡不着觉,看着阿眸微微皱眉,她便喃喃地说道,“我出嫁了便不好常回来。也不必叫表妹拦着他胡闹的,只是表哥若是受不住的时候……”她央求道,“表妹拉他一把,别叫他跌进泥里头去!”
虽然嘉靖侯并不会迁怒林炜,然而见他这样日夜为阿慧之事消沉,总会不喜。
她舅舅不缺林炜这么一个侄儿,若日后林炜落魄了,她也只能请阿眸伸手。
毕竟到最后,林炜再伤心,也没有伤害过阿眸这个妹妹,也没有为阿慧求一声情。
“我那时应了她,如今想来,堂兄其实很无辜。”阿眸伏在元湛的手臂上,此时侯府的喜事儿已经散了,都往尚书府去闹腾,阿眸坐在车里头,看着外头的烟火说道,“阿慧种种,都是为了大哥,都是为了我,眼里本就没有他。他叫人骗了这么多年,如今竟叫阿慧没有半分留情地摊开来,伤心也伤脸,又不肯怨恨大哥与我,因此才会醉生梦死,消沉到了这个时候。”
从阿慧死,这都几个月了?然而这是阿眸第一次在醒来之后听见林炜的消息。
她是害怕的,害怕听到林炜的不好,因此假装自己是聋子,只做不闻。
“并不是你的错。”元湛低头摸了摸阿眸的头说道。
林炜确实无辜,然而叫广宁王的心里,这都是阿慧作孽,怎能叫阿眸为阿慧的错误负责呢?
想到这个,元湛的目光就微微一闪。
他是在外头酒楼见过林炜一面的,平日里十分开朗的青年躲在隔间里喝酒,喝得泪流满面,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林炜并不需要旁人的劝慰,只能自己想明白,想明白除了对他从未有过真心的阿慧,这世间还有许多关心他的人在默默地守候。
连出嫁的乔姐儿都放心不下他,可见他其实已经很幸运。
“这段时候,别叫堂兄往宫里去了,叫他好好儿歇歇。”这不是恐林炜给自己丢人,而是恐林炜这样颠三倒四的,在宫中冲撞了谁,连累了前程。
“回头我吩咐一声就是。”元湛侧头想了想,目光落在车窗外,见外头竟有人提着极好看的灯笼叫卖,见其中一个的灯笼上竟然画着猫扑蝶的图案,上头的那只憨态可掬的猫仔儿与自家王妃有几分仿佛,便叫人将那灯买过来推到了阿眸的面前,长长的睫羽低垂温声道,“看看这个,心情好些了没有?”见阿眸扒拉着这灯一会儿,抱住了自己的腰轻轻地点头,他便揽住了阿眸的肩膀。
“我才不会为了阿慧做下的事儿给自己添堵呢。”阿眸小小声儿地说道,“只是,我希望堂兄跟从前一样快乐。”
她也希望,林炜能寻到一个对他真心的女子,重新得到一份儿真正的幸福。
元湛听了也不过是微微颔首,低头拍了拍阿眸的肩膀。
过了几日,乔姐儿回门儿,阿眸并未过去,只是听谭氏遣来的小丫头绘声绘色,说新姑爷是个十分和善温柔的性子,模样也好,这就放了心。
此时她正呆呆地坐在屋子里,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得意地笑的太子说不出话来。
“你还与宋尚书喝了茶?怎么样?那茶是不是特别好喝?”阿眸看着越发心机深沉的太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气道,“你可真狡猾呀!”
“他到底是阿智的长辈,如今又与老师有了姻亲,就冲着这些,我也得对他和气点儿不是?”
元德得意地翘着腿儿坐着,见阿眸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想到宋尚书那张为了自己露出了十分忠诚任劳任怨的老脸来,便趴在桌上与阿眸笑道,“我年轻,是斗不过朝中那些老油条,筹备一个圣寿都能给我上眼药,我害怕啊!”见阿眸无语望天,他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这时候,谁对本太子先示好,本太子总要给他一点儿甜头。”
欺负他年轻的王八羔子们对上了户部的老狐狸宋尚书,那都不够一盘儿菜的!
慢慢儿掐去吧!
“这也叫知人善用了。”阿眸感慨地说道。
已经失了皇帝欢欣的宋尚书,不好再见怪与太子,如今只能抱着太子的大腿叫宋家未来有光明的前程。
冲着这个,老狐狸就得做点儿事儿出来叫太子高兴高兴。
况且,若不是太子殿下还没怎么开窍,见了女人就皱眉,宋尚书都想挑个孙女儿给太子殿下做个知心人,成就一桩美谈了。
可见这一回,底下人抱团儿骗了太子殿下一把,是多叫人受伤。
也叫元德心生警惕,如今就准备拆一拆这朝中的群臣了。
“你笑得这么坏,还是有点儿阴谋的样子。”见元德脸上充满了得色,仿佛真的给自己停不下来地叫好,阿眸摸了摸趴在脚边热乎乎的大灰狼,觉得浑身汗毛儿都竖起来了,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叫本王妃很失落呀!”小弟眼瞅着要青出于蓝,多叫王妃大人伤心呢?以后,还怎么奴役这小弟呢?
“我与您说,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元德见屋里丫头们都站得远远儿的听不见自己的话,这才面色温润地凑在了阿眸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看重他,更是因为,他如今与二伯有仇!”见阿眸诧异地看过来,他垂头温声道,“听说二伯当年很有人望?父皇接他回来,这是兄弟之情,只是叫我说,给他在朝中留一二强悍的仇人,才能叫本太子安枕不是?”
他二伯出手就能挑唆尚书府与象王府,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