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中华鲟遗骸,从沙砾中出现。
数不清的遗骸,大大小小,只有骸骨能证明这片沙地曾住有大片中华鲟。
网友们手捂住脸,不敢相信地死死盯住屏幕,内心沉重。
魔都海洋馆会议厅内,地质环境专家缓缓摘下眼镜,抹了把眼梢。
“过去,秦岭这片绿洲方位,曾经是南源玉带河一带。”
“顺着南源玉带河,往下可进入长江流域,那里,也是中华鲟的故乡。”
几十年来,新闻预警过无数次。
【注意!全球已进入厄尔尼诺状态!多地高温预警】
全球变暖,厄尔尼诺状态来袭,搅动全球气候,每年都为“史上最热”。土地板结干涸,江河断流……
终于,在秦岭挖山取矿后,南源玉带河,消失了!
曾经着名的江流陆续消失,土地板结干旱,沙尘暴北下来袭!
试图洄游产卵的中华鲟,被困在人造大坝下,中华鲟数量锐减。
仅剩的中华鲟,被困在日渐干涸的玉带河遗址内,被困在绿洲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思念故乡。
地质环境专家暂停纪录片,抹了把眼角的湿润。
他沉痛道。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见到一次中华鲟。”
“或许,这是世间最后一条中华鲟。”
搁浅的鲟皇在哀鸣。
世间最后一头孤独的鲟皇,正在一声又一声试图呼唤族人,呼唤再也召唤不回的族人。
昂——!
凄厉破空的鱼鳃振动,哀怨悠长,是鲟皇的大喊。
直击每人灵魂深处。
救援基地的队员眼含热泪。
“那么小的绿洲,中华鲟那么大。”
“这头鲟皇这几十年都是怎么度过的?天天靠着意志支撑?”
“或许,它不想再活,它是求着搁浅的啊!”
“求着搁浅的鲟?那我们哪怕几十次将它救回去,它还会冲上岸搁浅!”
以决绝姿态,义无反顾冲上岸的鲟皇,早已没有生的期望。
岸上,巨大的鲟皇空落落地瞪大眼,眼神失去对焦,茫然地看着蓝天。
它看见了什么?
或许,在失神的眼里,它看见了浩瀚长江,和热闹欢笑的族人,以及,没有人造大坝的故乡……
救援基地杨副队,眼眶通红攥紧拳头。
“葛洲坝水利工程建设后,大量中华鲟无法洄游,只能坝下产卵。”
“产卵江段由原来的800公里缩减到7公里,直接导致中华鲟濒危。”
“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我们无法阻止中华鲟灭绝,就像我们无法抵抗厄尔尼诺状态的世界!”
杨副队失控大吼,沉痛的眼泪淌下。
近百年来,全球变暖,气候越来越恶劣。
别说野生动物,就连土地都不合适庄稼,和人类生存。
这片星球,已经不适宜居住了。
中华鲟灭绝!
人类,也迟早灭亡!
所有人痛苦地大骂这该死的世界,这时候,江城顶着螺旋桨狂风,冲进直升机驾驶舱,夺过卫星对讲机大喊。
“总部!救援组请求支援载荷10吨大卡!拖挂!起吊机,以及10箱地毯,10箱凡士林!”
江城语调沉稳坚定,一遍又一遍呼救。
卫星对讲机对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答复。
江城的嗓门陡然拔高,对着对讲机用尽全力大喊。
“总部!固沙6队上报请求!”
“联合救援支队紧急请求物资!”
“总部!王领导!快批准物资!”
每个人都激动地通红眼眶,但他们没有想到,只有江城这样做了。
杨副领队抓住江城的后领口,失态大喊。
“小江!你清醒点!”
“你只是个固沙人,我建议别多管闲事!你根本救不了这条鲟!”
卫星对讲机里“沙沙”两声,然后再度沉默下来。
沉默是总部的答复。
江城也来了脾气,一把揪住杨副领队的领口,狰狞大喊。
“你不管!我不管!”
“我们谁都不管!今天死的是鲟!明天死的是谁?后天?大后天呢?”
“每个人都不改变!非但看见全世界都灭了才高兴?”
“就像这座山!特娘的,你知道这座山过去有多美?特娘的,好好的山被你们搞成什么样?还不是你们这群屁事不干的人闹的!”
江城眼睛通红,仰起滚烫的脖子根对吼。
突如其来的对吼,把所有队员都吓懵了。
他们还从没见过好脾气的小江,那么愤怒。
嘭!
江城高高抡起拳头,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老拳将杨副领队打翻在地。
他揪住直升机驾驶员的脖子,抄起对讲机大吼。
“王伟明!你特马给劳资听好了!”
“你今天不给我把物资送到,我揍废你的人!”
嘭!
又是一拳,直升机驾驶员吓得晕过去。
所有人救援中心的人,惊恐后退,他们哪里见过那么拼命的固沙人?
疯了。
真是疯了……
卫星对讲机“沙沙”两声。
通讯对面终于传来回音,是护林局王队的声音。
王队叹了口气,“收到,物资队已经出发,5小时后到。”
……
5小时的等待无比焦灼。
江城用越野车支起凉棚,一遍遍给鲟皇浇水。
他仔细检查鲟皇胀鼓鼓的腹部,苦笑道:“还是个孕妇,怎么那么想不开。”
杨副领队顶着鼻青脸肿的眼眶,郁闷地一根根抽烟。
他更想不开,好好做个联合任务,怎么还挨自己人胖揍?
嘶!
一摸眼眶,好疼!
江城这小子,下手真特么狠。
夜深了,王队亲自领运输队,送来了拖挂大卡,和起吊机。
他们好奇地看着江城,把湿润地毯铺好,然后把鲟皇放到湿润地毯上,将鲟皇的眼睛用湿毛巾盖住,在皮肤上涂抹凡士林,减少水分的蒸发。
护林局一群人看得啧啧称奇。
他们都不知道江城是从那学来的运输鲟鱼方法。
重型大卡轰鸣,江城亲自开车,运输鲟皇。
夜路黑暗,沙漠丘陵路坑洼高低,十分不好开。
一辆孤独的重卡,轰鸣横穿无边沙漠,在高高低低的沙陵上一路畅行。
重卡副驾,王队沉默。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包裹严实的鲟皇,忍不住问江城。
“嘶!你说你小子这是何苦?”
“老杨说你多管闲事,我看你也是多管闲事!闲出屁来了?”
“你送一条鱼,有业绩吗?上面会嘉奖你吗?还打我的人?”
江城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下刀子。
王队立马闭嘴不敢再说。
他看江城现在谁都敢揍,还敢揍他。
一只毛茸茸的泥虎子被丢进王队怀里。
王队手忙脚乱,可算避免差点被咬。
“虎子?”
一头洗了一半的虎子,咧开粉色小嘴,发出可爱的细长轻鸣。
喵~~嗷~~~~
江城低沉道:“找不到话说,就别说。你设计的路线,有问题,渭河是通往黄河的,我们不去渭河。”
王队一愣。
不去渭河?那去哪儿?
那条河不是河?
送鲟皇进黄河,不也是河么。
江城的声音悠长又沙哑,带着赶路的疲惫,和倔强。
“我们去秦岭嘉陵谷。”
“嘉陵谷的嘉陵江一路南下,通往长江。”
他嗓音变得温柔:“长江,也是中华鲟的故乡。”
王队浑身一震。
“死亡嘉陵谷?你疯了?那片山道被挖矿挖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