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后当晚纷纷扬扬的大雪压的森林里的树枝折断了不少,不一会地上就厚厚的一层。
安牧然倒了,病的有点重,发烧,呕吐,过来支教的老师第二天中午喊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烧迷糊了。吓得跑到村里找到村长,村长一听赶紧吆喝几个青年人跑到学校里,小普村长摸了摸脑袋,烫人的不行,还浑身打摆子。
这样下去脑子都要烧迷糊,村里倒是有个半吊子医生方老头,听到消息后也跑了过来,可惜他对于退烧只有祖传一味药,就是老姜火上烤热后切开浑身刮,刮的通红就好了,村长看着门外的大雪还在下,已经过了膝盖,白茫茫的看不清楚河沟。
村里人知道安牧然生病后,老老少少的都来了,能走的动的都踩着雪过来,小学里站满了人,方老头用生姜刮了半天,安牧然没有好转,倒是让他自己热的浑身冒汗,老吴婶不停的换冷毛巾糊他头上。
方老头本来拍心口说只多到晚上就能够好,可惜天黑后不仅没有好,还吐了两次,整个人软绵绵的,扶都扶不起来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方老头,以前百试不爽的土方子不行了,方老头头上全是汗。
“要不送医院吧。”方老头说道,原来有乐队的人在这边还好,还能拿主意,可是几个人都去了龙都参加综艺去了,来的几个支教老师都是学校里还没毕业的,一个拿主意的没有。
“谁特么的让你在这里抽烟,滚出去。”小普村长急了,指着村里的一个年轻人骂道。
“打电话给县里医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小普村长拿出手机给他老爹打电话。
“安老师病了,高烧不退,人现在有点迷糊,老方叔土方子没管用,村里也没有什么退烧药。”普云绍刚将情况说了,老普就打断了他的话。
“多长时间了?老范呢?”老普村长问道。
“应该昨晚发病的,中午才发现的,支书老寒腿犯了,躺家里出不了门。”
“你也出不了门啊?你还能不能干了?人都烧的起不来了,还他妈的等,不知道医院咋走吗?还是你找不到路?还是走不动路?真他妈的废物。”老普大嗓门在小普的手机里传了出来,声音大的很。
“这不大雪封山吗?”小普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说还好,直接点爆了老普。
“还要怎的?雪大?是下锥子还是下炸弹?你们他么的都忘记路怎么修起来的吗?现在是不是手头有两钱都都都他妈忘记钱怎么赚来的?安老师怎么支教你们这一帮白眼狼,你们等着,老子从镇里现在带人过来。”老普爆发了,隔着手机都能看到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一屋子人包括门口的人都不讲话了。
“李高,找两人回去将家里门板拆了,还有家里被子麻绳带上。”李国柱指挥儿子,李高赶紧喊了几个人往家里跑,这么大雪,拖拉机都开不出去,只能用人抬出去了。
外面雪还纷纷扬扬。
李高不一会将家里门板抬过来了,后面几个人抱着棉被,身上挂着绳子。
小普觉得他老爹有点冤枉他,眼都红了。
“来二十个人,马上去县医院,到镇里有大车能行。”
电话又响起来,普云绍拿起来一看是自己老爹的,接起电话来说:“我马上下山。”
“我现在找了大车往山上开,镇里卫生所医生也带上了。”老普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给小普说话的机会。
普云绍红着脸,低着头将安牧然抬到门板上,用麻绳绑好,一帮人抬起来就往外走,外面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簌的声音。
几个支教的学生都红了眼,他们在这一刹那间好像知道了自己工作的意义,不仅仅是教了几个学生,好像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不是作为支教老师的自豪感,而是看到了什么叫尊重,村里的人都不需要多说,都过来了。
有两个学生跟着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路过警务室的时候,于泽成看到这情况后,自己打了招呼赶紧穿上衣服跟上。
村里不少人拿着铲子,有人回去抱着塑料膜过来,老吴婶提着两个热水瓶跟在后面,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拉成一条长线,前面的人走不动换人,到了背风面,积雪一人多高,就有人过来铲雪,普云绍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整个队伍也没人说话,只是沉默的走着。
九公里的山路,他们从中午到现在有人还没吃饭,从晚上开始出发,到夜里十二点,小普看到了前面的灯光,大车根本开不上来,打滑的严重,老普打着手电带着医生踩着半腰深的积雪向上走着。
山上的路星星点点的拉出几百米的灯光,两方人终于见面了,抬门板的几个人都光着身子,浑身冒汗。
老普挤过去一个年轻人,自己扛起了门板,跟小普一左一右,沉默的队伍这下更加的沉默,过来的医生摸了摸安牧然的脑袋,翻开眼皮看了看,挥手赶紧下山,烧的时间有点久了。
走了一段路后,大卡车已经掉头停好了,众人抬起放在车斗子里,下面垫上棉被,上面挡上塑料膜,老普看了看爬上车的两个学生,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跟他们握了握手说道:“辛苦你们了。”
村里的人上来七八个,老吴婶也上来了,老普只是挥了下手,让大家回去,自始至终没有跟他们说话。
气氛很是压抑。
医生坐在地上,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针筒来,给安牧然打了一支退烧针,镇里到县城的路稍微好走一些,大车一路上歪歪斜斜的到了县医院,大半夜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让急诊的医生都惊呆了,跟过来的医生将情况和打了退烧针的事说了一下,只是人还迷糊着。
急诊医生也不敢怠慢,将人拉进来,赶紧量血压,抽血,生理盐水先挂上,看起来脱水了。
半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肺炎链球菌感染、急性胃肠炎,医生疑惑怎么冬天得了胃肠炎?
医生感觉这病人不简单,来的人一个都没走,都盯着他看。
中间来了个三四个年轻人骑摩托车雪天路滑摔伤,倒不是严重,看着这么多人还有医生围着一个挂水的病人在转,嘴里说了几句。
李高冲过去一把将他领子给揪了起来:“你特么的再敢多一句,老子特么的弄死你。”李高的脸贴他脸上,满脸的戾气。
老普看着天都亮了,五点多的时候,转到病房里的安牧然还在昏睡,他打了个电话给来友豪,接着给杨浩发了消息。
六点的时候,医院门口来了县里一号车,过了一会都是县委的车过来了,普成开车警车来了。
医院领导听到后还在家里吃饭,惊的扔了碗就往医院跑。
二十分钟不到,县医院大院里都是县里的各个局的车,几个受伤的小年轻瑟瑟发抖的躲在边上动都不敢动,互相看了看说去二院看吧,二院是看精神病的。
来友豪到了病房,跟医生交流了一下。“大概是昨天晚上高烧时间有点长。”
“书记来了啊,不好意思。”病房门口挤进来一个老头,看样子一路跑过来的,给来友豪制止住了,别说废话。
“昨晚?人不就是昨晚送来的吗?”来友豪有点疑惑。
“不是,前晚,昨天中午他同事发现的。”医生说道。
“医院里组织会诊一下,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你们是专业的嘛。”来友豪跟院长握了握手,带着人就走了,都挤在这里有点不像话,也打扰人家正常工作。
“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老普,张乡长过来了吗?”来友豪问一夜没睡的老普。
“我没通知到他,他不知道。今天他还要下村视察,雪太大了,我在这里就行。”老普说道。
“行,你也回乡里吧,那边工作比较重要,这边有小普村长就行了嘛。”来友豪跟普云绍握了握手说道。
“辛苦你们了。”来友豪拍了拍普云绍的手,带着人都走了。
过了不一会,安牧然醒过来了,看到病房里的人,自己还有点懵。
老吴婶赶紧将半热的水端了过来,安牧然喝了些,接着又喝了一点刚打过来的稀饭。
“怎么都在这里?”安牧然想了想,自己回村了啊。
“你高烧一天两夜了。”普云绍看到安牧然醒过来还很正常,心里终于放平稳了。
“怎么回事啊你?大冬天搞一个肠胃炎?”老普过来说道。
“普叔也来了啊,昨晚吧,发烧,莫名其妙的,夜里口渴的不行,我看桌子上还有半瓶饮料,灌下去不一会我就吐了,后面我就不太清楚了。”安牧然回忆了一下。
“什么昨晚,前晚。”普云绍说道。
“安老师昨晚是村长带着一村子里的人将你抬下山的,可给我们感动坏了。”边上两个支教的学生说道。
“抬下山?”安牧然一脸的疑问。
“是啊,大雪到这里。”一个人比划了一下腰的位置。
安牧然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看一屋子里的村民,大家看到安牧然醒过来,都很高兴,脸上终于不是愁眉苦脸的了。
“安老师,你放心躺着,我回去给你整几只野味好好大补一下。”李高说道。
“好啊。就等你这一口了。”安牧然笑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之前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安你放心养病,我回乡里了,雪太大,估计有房子塌了,我得盯着。”老村长刚给来友豪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他看到安牧然醒过来还是很正常的,也放下心来。
“麻烦老叔了。”安牧然说道。
“你别说这话,知道吗?这是村里人应该做的。”老普过去使劲的按了按安牧然的手说道。
小普村长松了口气,将老普送到门口。
老普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普云绍心里发毛。
“你自己遇事多动动脑子知道吗?你家没有门板?你媳妇不能端茶倒水?”老普说完就走了。
要到中午的时候,病房里一波波的来人,神经大条的杨浩跟谷山过来了,两人才看到老普的消息,过来一看,干部病房待遇,三个人互相损了一顿,杨浩过去给医生拿了两千块钱,医生吓的差点叫出来,早上那阵仗县里头一遭啊,他敢要钱?门口那个不就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吗?于泽成还穿着警服站在那呢。
杨浩问了情况后,才放下心来。
安牧然将两人赶跑了,年底公司的事太多,接着就是望山公司里孔总带着一帮人过来,然后县里领导安排人过来送了一堆吃的,到了下午病房里都没地方放东西了,然后马德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普成也亲自过来,问了于泽成情况,于泽成说已经让人在安牧然那个木屋里将那个饮料瓶子送县里来检查了。
然后高锦打了电话过来,安牧然还莫名其妙的高锦怎么知道的,高锦说孔祥说的,然后群里人也知道了,几个人发了红包,安牧然不要白不要,然后王东知道了,王东知道就是邬宏深也知道了,接着安牧然就不停的接电话,接的他都有点想吐了,还不敢关机,有几个一线大腕美女明星给你打电话问好,你还想怎么样?
普成到了晚上的时候拿着那个饮料空瓶子过来,问安牧然这瓶子有没有印象,安牧然盯着半天才说想起来了,这不是半月前喝了一半的果味饮料,接着就是一摊事到了县城,接着去了龙都,原来小木屋里温度高,盖子还没盖,变质了,夜里自己迷迷糊糊的灌了下去,就这么简单的事。
普成听了也长出一口气。
出门赶紧给来友豪说一下情况,大家都叹了口气。
夜里十来点的时候,安牧然听到有消息提示,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宁菡的消息。
“生病了?”
“小毛病,你怎么知道的?”安牧然顿时精神起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这岂不是说我俩心有灵犀啊?”安牧然恬不知耻的说道。
“呵,这成语用的,高锦说的。”
“哦,在哪儿你?上次去龙都发消息你没回。”安牧然问。
“带我爸去国外看病的,才回来。”
“叔叔病好了吗?”
“嗯,好多了,能讲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牧然心里怦怦跳。
“你什么病?听高锦说蛮严重的,说你就快咽气一样。”宁菡发了一个狡黠的表情。
“是啊,就等着要看你一眼就咽气了,不然死不瞑目。”安牧然顺着话就上杆子了。
“这么惨?你也看不到啊,这么远。”
“要不,你发张相片给我,我还没你相片呢。”安牧然赶紧提要求。
“那你为什么不先发给我?”宁菡问道。
安牧然赶紧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一顿翻找,找出一张自以为满意的发过去,站在湖边,夕阳西下的时候拍的。
安牧然也收到了一张相片,侧脸,嘴上有淡淡的口红,有几缕头发被风吹了过来贴在脸上,白皙的脸和高挑的鼻梁,尤其那双眼睛,都说眼睛会说话,安牧然看的都浑身有点发冷,眼里不是那种温柔的目光,好像是冷静中带着冷酷,逼人不敢对视。穿着深青色风衣站在街头,看起来是国外。
安牧然第一次看到宁菡这个样子,回了龙都后整个样子变了。
“可还满意?”宁菡问道。
“包治百病,就是眼神太过凌厉,有没有温柔一点的眼神,俏皮可爱一些的相片。”安牧然得一就想二。
“行了吧,估计你现在快活的很,再见。”宁菡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就不理他了。
安牧然将手机里的相片放大再放大,仔仔细细的看,笑的很是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