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横心中大惊,还掺杂着些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当年他的先祖,确实如常胜所言,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大圣一棒子给打死了。
寅横不由得想起自己幼年时期的往事。
当年他还是一只刚刚萌生灵智,尚未化形的小妖,跟随着老祖寅将军在双叉岭的山涧中修行。
某日,一和尚牵着白马经过双叉岭。
“造化,造化啊!”
老祖双眼冒光,兴奋说道:“这和尚年纪轻轻,周身便隐隐有佛光溢出,说不定是哪个古刹的高僧转世,若是将其吞了,老夫的金丹便孕出元婴,省去了几百年的苦修!”
“你在此勿动,老祖去去就回!”
寅将军交代了一句,随即跳下山涧。
当年的寅横还不知道,这句话将成了老祖最后的遗言。
只见寅将军在高空中掐了法诀,下坠的同时,身形也飞速膨胀。
落在地面时,寅将军已经现出真身。
狂风突起,飞沙走石。
“吼!”
虎啸声响彻山林。
年轻和尚脸色苍白,双腿打颤,似乎被突然出现的猛虎给吓傻了。
直到看见猛虎一口吞掉了自己的白马,缰绳的另一端只剩下半颗血淋淋的马头,年轻和尚这才有了反应。
他先是不受控制的惊呼一声,随即便高声呼喊了四个字。
“悟空,救我!”
呼救声刚落,蛰伏在山涧中的寅横便看到了天际出现了一道耀眼金光。
那金光速度极快,上一瞬还在遥远天际,下一瞬便已出现在自家老祖头顶。
寅横这才看清,那道耀眼金光原来是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
棒子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对着猛虎的头颅“轻轻”一敲。
按理说棒子敲在了皮肉之上,发出的声音应该是沉闷——嘭”。
可寅横听到的,确实——叮。
那声音就像是两种金属乐器碰撞到了一起,听起来甚至有些悦耳。
当年刚刚萌生灵智的寅横,心头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话。
好听就是好头。
等寅横回过神时,自家老祖已经倒在了和尚脚下,再无声息。
原本威风凛凛的虎头,因为没有了头骨的支撑,已经从立体变成了平面。
随后,天际又出现了一团耀眼金光,缓缓飘了下来。
寅横这才看清楚,那团金光原来是一朵云。
而云上站着的,居然是……
一只猴子?!
那猴子头戴金箍,双目赤红,腰上绑着几片硕大树叶用于遮挡羞处。
“悟空,你总算来了,若是再迟上片刻,为师怕是……呜呜……”
年轻和尚说着说着,竟低声抽泣起来。
猴子自云上跃下,随意挥了挥臂膀,云朵便自行飞至高空。
随后,金色的棒子也飞速压缩,最后化作一根金针,钻入猴子耳中。
猴子时不时用手去指去摆弄头上的金箍,似乎是想将其摘下来。
“区区金丹境的虎妖,就算俺老孙不出手,六丁六甲也足以应付。”
“此处距离灵山十万八千里,路上妖邪不计其数,老孙劝你还是省着点眼泪,如果眼泪哭干了,日后再遇到妖邪,干打雷不下雨,那多无趣。”
猴子虽是在调侃年轻和尚,但语气却极为生硬,表情也有些暴躁。
不知猴子暴躁的来源,是因为头上的金箍,还是眼前的和尚,或是二者皆有之。
“悟空,为师……”
年轻和尚还欲再说些什么,猴子却忽然吸了吸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
他抬掌示意和尚收声,随即看向山涧,瞳孔中骤然燃起两团烈火。
山涧中,一直在暗中窥探的寅横,不可避免的对上了那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眸。
一瞬间,寅横察觉到自己被无尽的杀机笼罩,目之所及之处,再无其他,只有一双杀意肆虐的血红色眼眸,以及瞳孔中燃烧的金色火焰。
“原来还藏着一只虎妖,一并杀了便是。”
猴子说罢,便祭出耳中金针。
在那一双血红眼眸的压制下,寅横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说逃命了,只能在绝望中等死。
就在此时,年轻和尚说话了。
“悟空,不可!”
“先前这只猛虎要吃我,你打杀了它,是为了救我,属善,是对的。”
“二山涧中的猛虎并无恶意,你若无辜打杀,乃是妄造杀孽,属恶,是错的。”
“讲对错,分善恶,是天地间最大的道理。”
猴子回过头,嘲讽道:“你一个佛门取经人,说起儒家理念倒是头头是道,难怪从金蝉子变成了玄奘和尚……”
猴子略做停顿,语气忽然变得狠戾。
“等你出海求学,遭世俗农夫调耍戏弄;等你学成归来,却被高高在上的神仙视作眼中钉;等你的徒子徒孙全被天庭走狗屠戮殆尽;等你失去了五百年自由,却还要像条狗一样,保护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傻和尚西天取经……等到那时,你再来跟俺老孙讲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