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省,冰市。
滨北棚户区。
李子正领着一大群孩子在胡同口放烟花。
一个半大小子拿着窜天猴,吸溜着鼻涕问道:“李会长,我爹说你家房子没收拾利索呢,让你去我家吃饺子。”
李子昨天已经重新买回了自家老房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因此还住在出租房里,何颖和托尼都回老家了,只剩下他老哥一个,冷冷清清。
李子大大咧咧说道:“不用,饺子我都早都包好了,一会回去一煮就行了。”
穿着小花袄,梳着羊角辫的小丫蛋问道:“李会长,我今天看你了拎了一只大鹅回来,一会炖烂了,能让我尝尝吗?我饭量很小的,只吃鹅翅和鹅腿就够了……”
李子连连摆手,认真道:“那可不行,这是我托人从农村买的纯笨鹅,专门给我常胜小老弟留的。”
……
托尼的这顿年夜饭吃的并不开心。
他自幼父亲病故,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这也导致了托尼的言行举止,穿衣打扮,都有些……阴柔。
自打母亲前些年又找了个老伴,托尼便很少回家了。
继父本就不待见托尼,见他大过年的,还戴着耳钉,头发也不染回黑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老脸一个劲的喝闷酒。
托尼不想让母亲为难,只好强忍着脾气,端起酒杯,向继父敬酒:“这些年您辛苦了,我敬您一杯……”
托尼本想叫一声叔,但看到老妈那殷切的目光和满头的白发,最终还是强忍着别扭,小声叫了一声爸。
继父却并不领情,他冷哼一声,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托尼双手端着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酒泼到继父脸上。
母亲一脸为难,想打圆场却不敢开口,可见平日里十分惧怕托尼的继父。
就在这时,托尼的电话响了。
“喂,对,是我……全款买。”
听到这,继父的筷子抖了抖,花生米掉了一颗。
托尼毫无察觉,依旧对着电话说着。
“等房产局初七上班,咱们就去办理过户。”
“好,就这样,再见。”
挂断掉挂后,继父对托尼母亲使了个眼色。
托尼母亲这才敢开口,“儿啊,你这是要在省城买房子了吗?”
托尼摇了摇头,“妈,我不是买房子……”
继父松了一口气,暗想一个娘们唧唧的剃头匠,能挣口吃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买得起省城的房子。
他夹起先前掉落的那颗花生米,正欲扔进嘴里。
托尼继续道:“我买了一间商铺。”
花生米不出意外的又从筷头滑落。
托尼母亲抹起了眼泪。
“我儿出息了,呜呜……”
托尼安慰:“妈,大过年的,您别哭啊,等商铺装修好,我就把您接过去享福。”
继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随后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主动向托尼敬起了酒。
“我儿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咱爷俩喝一个。”
继父的酒杯端的很低。
托尼面无表情的与继父碰了一下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儿啊,省城的商铺不便宜吧?没个大几十万肯定下不来……”
“你这剃……理发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啊,没自家人帮衬怎么能行呢……”
“这样吧,等你商铺装修好,我和你妈都过去帮你,你妈负责打扫卫生,我帮你管账,你就安安心心帮顾客理发就行!”
托尼不声不响的吃着菜,心中却开始想念自己的朋友们。
阿胜,李哥,小影,你们还好吗?
是否听到我家这个老毕登的算盘声?
继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托尼越听越心烦,于是拉下脸来,冷声道:“叔,大过年的,你让我消消停停的吃顿年夜饭,行吗?”
继父讪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
托尼只感觉神清气爽,似乎脊梁骨都比往日要挺拔了不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位叫常胜的朋友。
托尼又想起跟常胜第一次打交道时,那个啼笑皆非的打赌。
他瞥了一眼继父,暗暗心中诅咒道:“从现在开始,你再说话,小坤坤短一半。”
……
何颖家。
何颖和老妈看春晚一边包饺子。
何颖:“妈,我爸总是咳嗽,吃药也不见好,等过了年,我带他去省城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钱的事不用担心。”
何母:“本来你爸身体挺好的,前些天气候有些反常,就算是大晴天,这空气也是灰蒙蒙黏糊糊的,还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你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咳血的,也许是粉尘感染……”
说到这,何母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就在今天上午那阵,空气中的怪味突然就消失了,飘的雪花都比前些日子要白净不少,你爸也不咳了。”
何颖心想,老妈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都咳嗽一个月了,吃药也不见好,就因为空气清爽了,雪花变白了,就忽然康复了?
有些事情,何颖永远也不会知道。
譬如他父亲发病咳血的那段时间,正是百人怨丢失,被寅横封印的时间段。
而今天上午,常胜夺回百人怨,并解开了封印。
所以天更亮了,雪花也更白了。
何父的脸突然映在窗玻璃上,把正在包饺子的娘俩吓了一大跳。
何父隔着窗户,大声道:“闺女,肘!跟爸放炮仗去!”
……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何颖捂着耳朵,偷偷观察着父亲的气色。
此时的他红光满面,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之前咳血的病态。
何父:“闺女啊,啥时候带个对象回来,让我和你妈把把关啊?”
“不急,我再等等……”
想着胜哥那灿若星辰的眼眸,何颖没来由的一慌,紧接着,一丝甜意掺杂着酸楚在心底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