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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小树回请李乐一家。

地方是在使馆区,京信大厦里面的一家只楼层房间号,没有名字的菜馆,属于典型的某些人热衷的私密场所。眼下这时节,还没八项规定出台,这种名义上的私房菜刚开始大行其道。

不过何小树属于自己掏钱自己吃。

老李进门时候,问何小树,“这里你熟?”

“我刚从国外回来,熟啥?这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听说菜不错,厨子是丰泽园牟长勋大师傅的徒弟,自己出来单干的。”

“丰泽园?吹牛逼吧。”老李嘴角一撇。

“我是说的是丰泽园饭庄,你以为?”

“我以为你说的是那个呢。”

“嗨,你琢磨啥呢。”

“不过。”老李瞅瞅这边的门脸儿,“这地儿,以后,少来吧。”

何小树琢磨琢磨,点点头,“成,听你的。”

“诶,那娘儿仨咋还没来呢?不说就是去央美讲个课么,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他们先到了。”李晋乔看了看表。

“刚打电话,说是堵高架上了。正一点点儿往下挪呢。”

老李叹口气,“燕京这几年,眼见着是越来越堵,交管局那边开会,说是要定政策,除了进京证,还要市区实行单双号,和搞摇号。”

“摇号?啥意思?”

“就买车,按摇号的方式分配车辆指标,控制机动车数量,要不然,城市建设跟不上车子增加速度,就成赌城了。”

“哦,那感情,别的城市有钱就能开,燕京不行,要看运气?”何小树笑道。

“可不咋滴。”

“那我干脆趁着政策没出台,租个仓库,囤个百十辆那种接近报废的面的夏利,几千块一辆车,囤出来的车牌,到时候和沪海一样,一个拍照两万块,百十万到手。”

“你这,够鸡贼的。”

“挣钱么。”

“你要钱干什么?有车有房啥都不缺的。”

“这不是想换个大点的房子么。老爷子那房子是公家的,以后还得上交,现在住的那房子,部里先前分的,小不说,周边环境还不好。”

“三丰里那个?”

“昂。”

“是挺挤的,上次找人,那巷口窄的车都抹不开。不过,你愁啥,小猫有钱,国外房子一卖,国内不得换套带游泳池的大别野?”

何小树摇摇头,“咱是爷们儿,哪能让女人掏钱,再说,她是她,我是我。”

老李笑道,“你不会前面那个还没扯清楚?”

“人家都结婚多少年,孩子都上小学了,我们又没小孩儿,还有啥扯不清的。现在再见就是普通朋友。”

“倒也是。大老爷们不能住女人的房子。实在不行,我接济接济你?”

“那感情好。还差个七八十万,你先借我。”

“你要疯啊?去去去,想什么好事儿呢。”

两人坐包间里,抽烟喝茶瞎扯淡,眼瞅着等了快半小时,老李正准备下去瞅瞅,门被推开。

“嗬,你们怎么才来?”

门口曾敏一指宁小乐,“还不是她?”

“我怎么了?”

“直接打车来就是,非要让李乐开车绕一圈去接她,要不是去她家接她,也不能堵高架上。就你屁事多。”

“不是顺路么?我还能省点打车费。”

“噫~~~~你啥时候也这么抠了。”

“眼下股市很熊,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该,套死你个蠢女人。打明天起,再跌五百点,套你个十年八年的。”沈畅从曾敏身后露出头,嘀咕一句。

“嘿,怎么着,觉得有小鼻涕给你撑腰,敢叫口了。你信不信我连你带他一起收拾喽。”

“崔牛必吧你。我有李乐,怕你?儿砸,上!”

“切,那人家曾敏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有本事自己生一个?”

“小时候我喂过,就是亲的。”

“你喂个屁,你有货么?”宁小乐扫了眼沈畅,“弹夹再大,可没弹药啊。”

听这话,李乐脸一红,直往后躲,这几个妈耶,也太百无禁忌了。

“行了,这还有孩子呢。”曾敏一推宁小乐,“去去去,疯婆子。”

何小树一旁尴尬的傻笑完,瞧见沈畅挤进来,很绅士的过去帮忙拿下大衣和包。

瞧见李乐,“来了啊。”

“猫姨夫。”

“今天这边是鲁宴,尝尝,比你手艺咋样?”

“这个,不能拿爱好挑战别人的职业不是?”

“呵呵,去坐去坐。”

“诶。”

几人上桌开席,酒是景阳春,菜是十二味。

既然能在写字楼里,开个一天只订两桌饭的私房菜,手艺确实没的挑。

不说九转大肠、葱烧海参、爆炒腰花,油焖大虾这种传统名菜,色香味意形五样俱全,其他几道菜更是道道精彩。

刀工火候锅气摆盘,让李乐尝到了过去官府菜的精工细作。

尤其那道芙蓉黄管和灌汤黄鱼,让李乐一边吃,一边细细琢磨味道做法,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去后厨求教求教。

正寻思着黄鱼肚子里配菜的比例,就听一直上了桌吵吵的沈畅咳嗽了几声,敲了敲杯子。

“那个,今天人都在啊,说件事儿哈。”

“咋?老蚌怀珠,铁树开花了?”宁小乐笑道。

“你个臭嘴,给我闭上!”

“你说,你说。”

瞧见几人都看过来,沈畅说道,“那个,我和小树商量了一下,既然都不年轻了,也就没那些左一套右一套的繁文缛节,昨天呢,我们去了一趟相关机构,办理了一下合法证件。借着今天都在,就给各位你们说一声。”

说完,一伸手,从何小树的西装兜里,掏出两个红本本,在几人眼前晃了晃。

“嚯,这啥啊是?”宁小乐伸手要夺,被曾敏抢了先。

“结婚证,不就是合法证件?”

打开来,仔细看了看,又和两人比对比对,“老李,你能鉴定通缉犯的,帮我看看,是这俩不?”

“来,我瞅瞅。噫~~~~这不是吧,这哪家姑娘小伙儿滴,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何小树乐,沈畅指着老李嚷嚷,“化妆了化妆了,你啥眼神。”

“给我看,给我看。”结婚证到了宁小乐手里,观摩一番后,叹口气,“诶,这晚结婚就是好啊,还是彩色的,我和我们家那位,就一张纸。连个照片都没。”

“说的跟谁不是的。好,好哇,终于嫁出去了哇。这下,都了了一个心思啊。”

“老李,你啥意思?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不愿意。”

“这怎么这么快就愿意了?有仨月没?小乐?”曾敏笑道。

“啊?”

“问你呢,你订婚几号来着?”

“七月十六。”李乐咂咂嘴里的黄鱼汤。

“瞧瞧,你们俩挺厉害啊,闪电结婚了?这就不在往深了了解了解?小猫,就这么轻易,不考验考验了?”

沈畅一摆手,“教员告诉我们,抗日战争急不得,解放战争拖不得,往前蹉跎几十年,树林子也翻遍了,这次既然碰到对的人了,就这么滴吧。”

“小树,你有啥要交待的么?”曾敏又问道。

李乐这时候,才发现,何小树原来花白的鬓角已经染成了黑色。

曾敏一问,见惯了大世面的何小树,到显出一丝腼腆来,扭头盯着沈畅,“昨天盖章时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我还是想着,以后,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都会回,我在。”

“我滴妈啊。”

“嘶~~~~”

“曾敏,摸摸我的胳膊,这鸡皮疙瘩。”

李乐一旁听了,心里也哆嗦一下,好嘛,这人到中年的爱情,或许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知道真心可贵,不能不惜,经历过离合悲欢,知道相爱不易,岂能辜负,知道时光匆匆,余生不长,透着淡定从容。

不轻易放弃,不大开杀戮,真实又露骨。

“好!!”作为捧场王,李乐伸手,呱唧呱唧。

众人皆笑。

“不过,先说好。”沈畅又道,“我们这年纪,就不办什么了,我和小树说好了,他去我家吃个饭,我去他家见见人。之后,我们准备去一趟南极。”

“哪儿?”

“南极。从古巴出发,一路向南,到世界尽头看雨林、湖泊、高原、冰川,去加拉帕戈斯,去阿塔卡马沙漠,去亚马逊,去马丘比丘,去伊瓜苏大瀑布,去潘帕斯大草原。”

听到这些名字,李乐,有些,羡慕。

猫姨和猫姨夫第二天就去了姑苏。

。。。。。。

“根据大二学生们的反映,还有系里的调查,家认组,对各班提交的贫困生名单的审核工作,存在不完善和不清晰的情况。所以系里和学校沟通之后,决定这次对于大二年级的贫困生认定工作,暂停一下。等到对有异议的几个同学家庭真实情况进行走访之后,再进行评定。”

“那个,马主任怎么说?”

“这就是马主任的意思。马主任说的很清楚,对贫困生,要应定尽定,不能有遗漏,符合标准的学生,都应该享受政策。这是义务,也是责任。”

系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家认组的成员被徐副主任召集在一起,开会。

“那意思是,所有大二申请名单上的同学,都要实地走访?”有人问。

“对,马主任的意思,不能仅靠学生提供的那些证明来评定,该入户的就入户,社会学人,这点认真劲,还是应该有的。做不到位,那就赶紧补救,别让学生寒心。”徐副主任,一个干瘦,严肃的大妈,敲了敲桌子,“我们之前的工作,不到位,不实事求是,偷了懒。”

“那,怎么去?派谁去?现在都有教学工作,有的学生家可不是燕京沪海,两三天就能回来的。”长桌边角,张涛问道。

“这个,工作可以调整,去走访的人,这边和马主任沟通了一下,我念一下,系团委.....李乐,在啊?”

“啊,在!”躲在张涛身后的李乐赶忙举手。

“你明天不是要和惠老师一起去吉大么?”

“是。”

“马主任点了你的将,有个叫黄立的学生,家就在??宽城下面的九台,正好,你去一趟。”

“这个,惠老师那边?”

“惠老师没意见。”

“哦,那成。”

出了会议室,李乐扒拉着张涛,“涛哥,这回,咋回事?”

“有学生给的证明文件里的家境,和实际生活条件消费水平不符。”

李乐挠挠下巴,“这个,也不一定吧,谁贫困生就应该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样子的,用两块钱硫磺皂?不配用洗面奶,不配穿好的衣服,好的鞋子,不配用手机?破衣烂衫吃糠咽菜,灰头土脸?”

“那倒不至于,可你也不能揣着mp3,用雅诗兰黛,打着摩托罗拉V70吧?”

“嚯,还有这样的?”

“反正有,要不人家也不能举报。”

“这个,万一人家自己挣得钱呢?”

“有这个消费能力,还需要申请?”

“也是。”

“行了,我得买车票去,还好,我比较近,就在晋省。”

李乐点点头,拐个弯,去了惠庆办公室。

“惠老师,那个家认组的事儿,您知道了?”

“嗯,去呗,该做的。”

“您知道就成。”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哦,好。”

“别忘了,晚上七点半,咱们在车站汇合。”

上辈子,李乐就去过东北一次,还是当天去,当天回,连正宗的锅包肉都没尝过。这次,说什么都得吃上一顿猪肉血肠粉条,小鸡蘑菇,铁锅大呢,锅包肉,对,还有酸菜饺子。

第二天,老铁路人李乐,上车就睡觉。

正迷糊着,忽然听到一声,“诶,诶,过山海关了,出关了,咱们到家了!”

“艹,我家秦皇岛的,我特么睡过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