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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三口的注视下,大小姐喝掉了最后一口小米粥。

“还吃不?再来点儿,多吃点儿?”

“不了不了,已经到这儿了。”大小姐比划着嗓子眼儿。

“行,剩下的,李乐!”曾老师一指,“你和你爸吃了吧,我带富贞院子里溜达溜达。”

“哦。”李乐低头扒拉着馄饨。

等两人出了屋,李乐一歪头,看了眼正对着鸡蛋剥的仔细的老李问道,“我妈怀我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

“我?没有。那时候你妈胃口耗滴恨,这么大的一碗鸡汤面。”老李弹弹李乐手里的碗,“三碗半。”

“我们单位食堂包的大肉包,你吃过不?”

“吃过。这么大个儿的。”李乐伸手比划一下。

“你妈能一气儿吃四个。”

“嚯~~~~那我妈生我时候不得冲着200开外了?”

“没啊,我记着怀你6个月时候刚夏天,穿宽松点的的短袖衫,也就看着肚子有点鼓,走街上旁人都看不出你妈是孕妇。胳膊腿儿啥的都特别细,脸也不胖。到了快生你的时候才显得大了些。生完你,一称体重,128,半年不到又回到以前的110。”

“那我生下来多重?”

“八斤六两五。和别的娃放一起,长一截儿,宽一截儿,头都大一圈。人家生下来跟像个小老头,你可好,生下来脸就撑开了。你爷说你是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抱起来,死沉死沉的。”

李乐盘算盘算,“那合着,我妈吃的都到了我身上了?”

“要不咋说你能长这大个儿呢?亏得衣服大小一个价,要是以前扯布做衣服的,咱家得亏死。”老李把鸡蛋两口塞嘴里,唏哩呼噜喝完一杯牛奶,指指桌上,“你负责都吃完。”

“诶,你不吃了?”

“你妈昨天都说我胖了。减肥,我要减肥,健身,我要健身,从今晚开始,我要找回我的腹肌、胸肌、斜方肌、肱二头三头四头,肌。”

“噫~~~~~”

“诶,我听说胡同口那家健身房468一年?还挺划算啊,还有游泳池。”

李乐拿起大小姐啃得半拉的玉米,咬了口,“爸,你们单位身体检查,你没三高吧?”

“没啊,挺健康的,咋?”

“我可听说,要是身体没亮黄灯红灯的中年男人要是开始健身、男人突然开始健身、吃沙拉、早睡早起,爱打扮、关注容貌,那很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他升职,要么是他外面有想法了。”

老李把制服的一拉得领带“呲儿”的一拉,对着玻璃窗照了照,“净扯淡,就不能是失业了?”

“失业得去图书馆、斯塔巴克、麦门开封菜,一杯咖啡,无限续杯。哪还有心思花钱健身。”

“滚蛋!!赶紧滴,吃完去接你姥爷,接人去。”

“呵呵呵。诶爸,你说是陶静阿姨好看还是巧玲阿姨好看?”

“巧~~你妈,你妈最好看!!”

“啪”!李乐脑壳挨了一下,差点把脸怼到碗里。

“我吃饭呢。”

“该!给我设套,你妈都不行,别说你。走了!”

听到老李的关门声,李乐笑了笑。

。。。。。。

吃完饭,李乐按照吩咐,先去了社科院考古所。

门口登记,找到姥爷的办公室,瞧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正准备扒着门边听听里面有声么,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万俟珊给叫住。

“呔,哪里来的小贼,鬼鬼祟祟的,莫不是想来偷东西?”

“珊姨,您这话说的。敢在这儿偷东西,不得挂个A级通缉令?”

“呵呵呵。”万俟珊笑了笑,正红色圆领毛衫,黑色长裤,显出瘦削和年龄不符的玲珑身材来,原本的平直眉改成了柳叶弯眉,枫叶红的唇彩和毛衣呼应着,再衬上脸颊上那抹依旧没能完全消散的高原红,扎起的短马尾和额前几缕碎发,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整个人洋溢着知性的气场,比去年刚从大西北回燕京时,裹着粗布大袄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乐心里感叹着,这小外婆,咋越活越回去了?姥爷,牛啊~~~~

“走吧,你姥爷平时不在这儿,在库房那。”

“嘿,这老头,有办公室不坐,去什么库房待着。”

“方便找东西,他懒得一趟趟跑库房,就在库房管理办旁边找了间屋子。”

“哦。那您这是?”

“这不院里让你姥爷填个暂缓退休的表么,这刚从院办回来。”

“暂缓退休?我姥爷都这岁数了,还不退啊?”

“咋办,院里现在人才断档,从你姥爷这年岁往下,一下子掉到四十多岁,中间五十多、六十的,就寥寥几个人,只能让你姥爷这样的老头老太太们,看谁身体好,谁就多干些日子,带一带学生。你像做石窟寺考古研究的,全国一共才二十多人,古建筑人才、尖端领域的修复,还有古书画、印刷、丝织品好多类目,人才都在断档。去年去敦煌研究院,见到樊老师,一问人找的咋样就叹气,事业编都没人报。”

李乐问了句,“啥条件?”

“211或者八大美院的硕士研究生,年龄35岁以下。”

“工资呢?”

“加补贴,一千一。”

“呵呵呵。姨,这学历条件,随便去哪都比在敦煌强的多吧。”

“所以啊,你姥爷不一直给上面反应写报告,核心思想就俩字儿。”

“加钱?”

“哈哈哈哈,要不说爷孙呢。”

李乐笑了笑,“其实,也该学学国外,别老靠着国家补贴,你像敦煌、二里头、殷墟这样的,可以接受社会捐赠么。”

“啧啧啧,这财大气粗的,你捐?”

“也行,不过我先给我姥爷。”

“那就不叫捐,叫孝敬。”

两人说着,去了后面一栋楼二楼,穿过二道门,在一间小屋里,见到被几个人围着的曾昭仪。

李乐看了看表,倒也不急,就在门口找了张凳子等着。

万俟珊进去,给曾昭仪示意门口。

“李乐来了啊,你先等等。”

“哦。”

围着的人瞧了眼李乐,又都转回去,听老头讲话。

“刚说到的,祭祀中的神具有相互的联系性。比如,虎神与月神相联系,而月神又与蟾蜍相联系。”

“如月神西王母与虎有关,后期文物实例里的玉兔,实最先为虎,而虎又演变为玉兔,玉兔又演变为蟾蜍,最后演变为月中既有玉兔又有蟾蜍。”

“而蟾蜍在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上亦有出现,所代表的是女性,是怀孕的女性,因为蟾蜍常鼓着大肚子,与怀孕女性的形象十分相似﹐因此蛤蟆亦反映的是一种生殖崇拜。”

“鸟反映的是风鸟和玄鸟,是太阳神,如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上就有鸟衔鱼的纹饰,在由原始社会转化成奴隶社会的过程中,传说中的黄帝就是太阳神。”

李乐捏着车钥匙,听了半天,听到蛤蟆和孕妇两个词,脑子就不由自主的发散性思维,开始将大小姐和蛤蟆凑一起联想,金蟾,进宝金蟾,蛤蟆广、蛤蟆健、蛤蟆文太,妙木山三人组。

哪撸的多,咬破手指,叫一声“可西优新诺几资”才能招来,那得多疼,哪像我,打个电话,“咕呱咕呱”。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曾昭仪说了句,“就这样吧,你们回去,把这些对应的东西再根据实物标出来。”

“那我们先回去了,曾教授。”

“曾老师,麻烦您。”

“没事儿,应该的,就怕你们稀里糊涂的。”

等人走了,老头这才一扯李乐,“走吧,跟我接人去。”

“姥爷,您学生?”

“不是,几个省的博物院来研究所参加培训的年轻研究员。”

“哦,我以为您又收学生了,那我得叫啥?师舅?师姨?”

“李乐啊。”

“诶。”

“你以后改行当编剧去吧,这想象力别浪费了。”

“哈哈哈哈~~~”万俟珊在一旁听了,笑的肩膀直哆嗦,“曾老师,别为老不尊啊,这是孙子。”

“知道,这孙子算是不成了。”老头叹口气,“听说富贞怀了双胞胎?”

“昂。”

“行啊,好啊,概率能大一点。”

“......”

载着曾昭仪到了广安门的中医院,接上了一个个头不高,瞧着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叫陈奶奶。”

“陈奶奶好。”路上,李乐就听姥爷给自己说了,这老太太陈芒的事迹,师承上一代妇科圣手班隆安先生,天资聪颖,二十岁就已经能开堂坐诊,后来又拜了另一位大国医朱鹤鸣,专攻妇、儿科,因为常年在岭南,名声在北方不显,但是在湘西、南粤和黔、桂等地,老早就有了“送子观音”的名号。

“曾老师,这是您孙子?这个头可不像您啊?”

“随他爹。”

老太太看着李乐,心里欢喜,拉过李乐,摸着手,拍了拍。

“气沉,目清,面红,发黑、耳润、掌弹,指满,这气血充盈的劲儿,怎么,练过?”

“一点点。”

和这种望闻问切的大国手,用不着装傻,李乐笑道。

“挺好,挺好,这身板儿,坚持开源节流、养精蓄锐、充实三宝,有大造化。”

“借您吉言。”

李乐一拉车门,“陈奶奶,您上车。”

“呵呵呵,曾老师先。”

“行了,咱们就别磨叽了,你先上,请你过堂的。”

“得,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上了车,曾昭仪又嘱咐李乐,“稳着点开。”

“知道。”李乐压着车速,慢慢汇入车流。

“班先生身体如何?”曾昭仪问道。

“在朝着百岁努力,很有希望。”陈芒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要是去年底,班先生还在燕京坐诊的,只不过不耐这边的气候,过完元旦就回了南边。”

曾昭仪笑道,“这事儿,哪有这么凑巧的?你在不也一样。诶,小陈,先给你说一声,昨天去301检查了,你心里别有什么别扭。孩子他奶奶给要求的。”

“嗨,这又没事儿,西医有西医的长处,我们有我们的短板。现在都提倡结合,曾老师这观念老了啊,我们现在也是要用b超彩超这些辅助手段的。”

“那就行,那就行,其实我还是觉得身体调理,最重要的,法于自然之道,调理精神情志,保持阴平阳秘。诶,李乐,给你陈奶奶说说,在那边检查的情况。”

“哦。”

一路上,李乐给说了说昨天在巧玲阿姨那检查的过程,到了家门口。

跟着陈芒要进门的时候,李乐凑过去,在老太太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你们,先前没说?”

“没呢,这不是怕家里人多想么?”

“嗯,行,我知道了。”

“谢谢陈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