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雨,风卷起山间的草木香还有那并不难闻的泥土味儿。
山间有一处四合小院,院中摆满了各种架子,架子上正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寻着某处屋子打开的窗户看去,只见床榻上躺了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他仰躺着,蹙着眉不停的睁眼闭眼,又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那只手突然僵住。
几秒后,他又抬起另一只手,两只手疯狂地在眼前晃着。
半晌,他弹坐起,惊呼道:“卧槽!老子瞎了?!”
院外正挑拣草药的老者听到声响,起身走到窗边,对着床榻上那一脸惊恐的人道,
“瞎什么瞎,有老夫在,你瞎不了!”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沈言惊呼道:“华老头?你怎么在这儿?不对,这里是哪儿?”
华神医见手中那株草药根上还沾着一小块泥巴,他勾起中指弹了弹,不急不慢回道,
“此处乃盛南都山郡的一座小山,是老夫的休养之地。”
盛南,看来是吴越将他带到此处的。
沈言低着头,眼前一片漆黑,他低声笑了笑,随后又问道,“是你救了我?”
想到当初被吴越拿着玉佩威胁的场景,华神医冷哼道,“救你算不上,毕竟本来就是假死之术,不过你这身子......”
说到这里,沈言听到华神医叹了口气道:“本不该出现意外,却不想你近月竟还中过别的毒,所以你这眼睛可能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别的毒,应当指的是当初小皇帝给小世子下的毒吧。
话已至此,沈言大致猜到了,想来药丸还有汤药都是吴越安排的。
为了让他脱身,那边应当也已安排了替身。
也罢,这样也好......
【系统,秦渡现在黑化值多少。】
【回宿主,还是1%哦。】
虽然就任务而论,沈言不希望秦渡的黑化值增长。
可如今他人都“死”了,那人竟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当真是,呵呵他么哒。
询问华神医后,沈言才发现已过去十日了。
如今他的身子倒是没有别的不适,就是变成睁眼瞎令他很是不适。
“嘭——”
瞧瞧,又把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只听到华神医小跑过来,心疼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这可是老夫在山上寻了半月才找到的珍稀药材,您能不能消停点!”
沈言也看不见,只好扶着身侧的晾物架傻笑。
华神医一把年纪,腿脚倒是利索,他将地上的草药都装好后,便将这个簸萁拿到了离沈言最远的位置。
见沈言摸索着终于找了处凳子坐下,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小世子感叹道,
“老夫倒是没想到,你竟是残月之人,当初在宫内见你那般维护摄政王,甚至还跟老夫讨要春药,还当你心悦于他。
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在做戏,吴越那小子才是你的意中人吧。”
沈言垂眸笑了笑,他伸手往旁边探去,不知抓了一把什么草药,便拿在手里轻轻揉搓,用来分散注意力。
“老夫瞧着吴越那小子也是个痴情儿,几日前他抱你来时慌张的很,吼着为何吃了老夫给的解药你却没醒,那副模样,若不是老夫能救你,怕是当场就被他砍了。”
沈言听着,不接话,手上动作也不停,半干的草药已被他揉搓成屑,散在他的衣摆上,地上。
“老夫给你诊治时,他与他养的那只鸟一直在老夫耳边叫叫叫,着实烦的很。”
华神医看了眼沈言,见他又伸手去霍霍草药,也没阻止,只继续说道。
“老夫都与他说了,你要过几日才能醒,可他偏不听,非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也怪那小子不走运,今日他前脚刚被喊走,你就醒来了。”
听华神医说了这么多,沈言觉得一直沉默也不太礼貌,便抬眸大致寻着华神医的方向,开口疑问道,
“你既已知道我与吴越的身份,应当也能猜到我们的目的是复国,但凡复国战争总是免不了的,这般,你还愿意帮我们吗?”
华神医笑出了声,沈言虽看不见,但他总觉得这老头肯定一边笑一边在捋着他那把白胡子。
“原本那小子拿着老夫给你的玉佩,说让云药馆为他所用时,老夫是拒绝的。
后来看他态度还算诚恳,且他要云药馆并非谋私,竟是为了救治盛南因灾情受难的百姓,老夫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说到这里,华神医的声音认真起来。
“老夫仍记得小兄弟当日说的话,‘能令百姓免于战乱,过上好日子’的便算好的执政者。
老夫先前并不知盛南那么多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当下先不论以后如何,既是你们解了盛南的燃眉之急,老夫便先认可你们了!”
沈言默默点了点头,他起身,还未走动便听到华神医疾呼道:“小祖宗啊,你又要做什么!”
“上茅房!”
“哼,老夫扶着你去!老夫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得伺候你这等小崽子!真是荒唐!
你可别指望老夫像那小子那般给你换衣沐浴的!今日老夫便下山找个小厮来照看你!”
华神医将沈言扶进茅厕后还在外面骂骂咧咧,沈言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总不能让他俯身去摸恭桶在哪儿吧???
不管了,他解开衣带,大致找了个方向解决了。
所幸开门时那华神医没骂他,看来没弄的到处都是。
午时华神医喊他吃饭,沈言没什么胃口,他转头看向屋外,下雨了。
当人的眼睛看不见时,听觉就会变得愈加敏感,之前他从未觉得雨声竟这般动听。
许是因为此处是山间,远离尘嚣与喧哗,所以这份属于雨本来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托着腮坐在窗边听雨,在他的目光所及处正僵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未撑纸伞,也未着蓑衣。
一身黑色劲装早已湿透,紧贴在他坚实有力的身躯上。
他蹙眉看着窗边的人,眉头展开又皱起,凤眸染上热烈又熄灭,最后,唇角轻轻扬起。
一滴带着温度的雨水滑至他的嘴角,顺着他的唇瓣蔓入他的口中。
“言言,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