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
人烟甚少,不复当年繁华。
烟雾缭绕的小摊前,硕大薄皮的包子整整齐齐得摆在笼屉上。
陆彦将一枚银币放在路瑜手中,柔声道:“瑜儿,当年我忘了带钱,是你隔空抛了一枚银币过来了。”
“想起来了吗?”
路瑜冷脸,抽回手:“没有”
银币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旋转了好几圈,最后滚到陆彦脚边。
陆彦低头将银币捡起:“没事,我们慢慢来”
路瑜侧过身,避开陆彦要牵她的手。
陆彦从前哪里见过如此冷冰冰的路瑜,向来都是路瑜一脸笑容得追着他跑。
陆彦敛下眼中酸涩,柔声道:“瑜儿,这里人太多太杂,若是不牵着手,怕是会走丢”
路瑜抬眸望向周围,自己确实谁也不认识,不情愿得伸出手。
陆彦笑着牵着手,缓缓走在这条承载了他们无数爱意和回忆的苏州小巷上。
*
秦泠泠醒来之后,赠予了医女防身的冰灵双刃,再加上固体培元的丹药数瓶,接连道谢之后,便和赵北棠离开了医馆。
二人在此,终究是祸。
如今的青禾镇,不似来时那么荒芜,甚至有些百姓敢在街上叫卖了。
“仙君,可要买药。小的这里什么都有,蟑螂药,老鼠药,还有么强身健骨丸”
那老道盯着二人,便觉得这是个巨大的商机,两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不必,我们是修仙之人,来此替百姓除妖”,秦泠泠笑着道。
“除妖?”,老道笑了。
这世道除什么妖,修士来了好几波了,还不是老样子,自己有命活便好。
赵北棠牵着秦泠泠的手,扭头问道:“泠泠,你怕吗?我觉得这么做,你会有危险”
“不怕,这是最划算的法子”
秦泠泠望向灼灼升起的烈阳,反握住赵北棠的手,两颗滚烫的心就此汇聚,不惧危难,勇往直前。
夜幕降临,厮杀开始。
赵北棠如午夜修罗一般,持剑斩遍周围妖物,无论是上古魔兽,还是远古遗种,皆惨死在清乾之下。
本来奉魔尊之命危害人间的大妖们,一时被震住了,无数同伴的残肢断臂在他们面前粉碎,仓皇逃窜回万魔殿。
万魔殿
“废物”
赤金黑袍的魔尊坐在高位,眸中杀意尽显,望向仓皇逃回的魔兵们,脸色阴沉得不行。
血魄剑高悬,泛着冷冷的血光,像是吃人的利刃一般砍向殿下的逃魔。
魔兵本以为回来会逃过一死,却不知嗜血的江堇风,比那白衣仙尊狠戾千百倍,直接便要将他们祭给血魄剑做养料。
沈竹心站在江堇风身侧,眼眸不再是之前的躲躲闪闪,而是玩味得看向殿下人。
自从那次她被逼杀人之后,有些精神失常得跑回悠茗山庄。
沈竹心向来被老宗主宠溺,看不惯她的大有人在。那日,那位向来和她不对付的碧荷和她拌了嘴,说她是个靠父亲的米虫。
沈竹心一时动了杀人,当她把剑插入那人身体之时,感觉到的不是害怕恐惧。
而是像江堇风所说的那样,是身心愉悦的快意。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忤逆她,嘲讽她,说她是个花瓶米虫。
眼看那剑劈死了满殿的魔,最后只剩一位魔兵,剑尖只刹那就到怼到他脖子上了。
这位魔兵心思活络,哭着说道:
“尊上,尊上,属下不是逃兵”
“属下是看到那秦宿雪了,特意回来禀告的”
“哦?”,江堇风稍有兴趣的抬头。
沈竹心脸色大变,赶紧道:“尊上,他定是胡言乱语,在狡辩呢”
江堇风一掌风扇向沈竹心,白皙的脸上霎时渗出血来,冷眼道:“闭嘴”
江堇风走下台阶来,拖动着赤金黑袍不停得摇曳,以绝对俯视的姿态,攥住那魔兵的下巴问道:“你在哪看见的”
魔兵颤颤巍巍得道:“在,在青禾镇”
“和一个白衣仙尊在一起,那仙尊甚是厉害,说是能移山填海也不为过”
那魔兵只看见了赵北棠,并没有看见秦宿雪,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哦”,江堇风冷笑。
“我说呢,是谁这么厉害,能杀得我这些魔将仓皇逃窜”
“原来是我的好师父,玄穆仙尊”
江堇风眸中疯虐藏不住,吓得那魔兵身下已经失禁,大气也不敢出。
“藏的真是好啊,让我找了这么久”
“只可惜啊”,江堇风语气一顿,狠狠得说道:“我那好师父,什么时候能改改他那逢乱必出的习惯”
“这不,如今便暴露了”
黑雾笼罩,血气冲天的万魔殿内,江堇风兴致很好得起身,嘴角全是狠邪的笑意,缓缓望向青禾镇的方向。
*
青禾镇
黑压压的魔军压境,四大凶兽穷奇、饕餮、梼杌、混沌,皆环绕在大军周围。巨翅一展,便能引起狂风骤雨。魔足一踏,霎那间地崩山塌。
“抬头,看没看见过这两个人”
江堇风拿着画像问道。
那假道士被魔兵压在地上,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半天才看清。
“见、见过”
“在哪?”,江堇风心情不错。
假道士畏畏缩缩得指向西南方向,说道:“那有座小木屋,两人就住在那。那男的外出除妖,女的身子不太好,偶尔出来买些米面蔬菜”
“身子不太好?”,江堇风皱眉。
“怎么个身子不太好”
“好、好像是流产了”
假道士都要哭了,几乎瘫在地上,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绣鞋。抬头一看,居然是曾经买过他药的沈竹心,顿时涕泗交流得道。
“仙子啊,救救我,看在老道曾经卖过您堕胎药的份上,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沈竹心木着脸,不吱声。
江堇风噗嗤一笑,转头看向沈竹心:“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啊。怪不得第一次,秦宿雪的胎保下来了”
“这道士一看便是卖假药的”
江堇风笑容骤敛,死死得薅住道士所剩无几的头发:“我最恨卖假药的”
从前在吴府时,江堇风被打得满身是伤,掏出全部积蓄去想买一贴药,却惨被欺骗。那满身的伤口非但不愈合,反而更重了,生脓留疮,恶心至极。
“啊啊啊啊”
在道士惨烈的叫声中,江堇风反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青禾镇 西北角
整整齐齐的篱笆绕着小院,小屋谈不上雅致,格外的木色木香,古朴宁静。此时烟筒中冒出袅袅炊烟来,极具烟火气。
秦泠泠解下围裙,刚做好菜,在小桌上摆放整齐,盛了两碗饭,正欲坐下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应该是北棠回来了。
秦泠泠快步起身去开门,眼前熟悉的脸,让她心头一滞,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江堇风披着一身寒霜,眸中笑意深不见地,双手抵住只开了少许缝隙的门,歪头有些顽劣得说道。
“秦师尊,别来无恙啊”
说完,那木门在江堇风手中一推,顿时破碎,木屑纷飞。
江堇风自顾自得走了进来,看着简陋无比的室内,却温馨得有些刺目,处处都有二人生活的痕迹。
“秦师尊,做饭了?”
“好巧,堇风也没吃饭呢”
江堇风撩起衣摆,自然得坐在凳子上,非常自然得夹起盘中的莴笋炒肉,青翠诱人,肉香四溢。
“不错啊,秦师尊,手艺真是了得”
江堇风吃了好几口,看向还站在门边的秦泠泠道:“秦师尊,你怎么不吃”
说完,江堇风冷笑了几声。
“哦,堇风忘了,是不是在等人啊”
江堇风起身,走到秦泠泠旁边,笑意深深得拍拍手道:“带人上来吧”
“别让秦师尊等急了”
江堇风眼眸低垂,把住秦泠泠的肩膀,轻声道:“站稳了,一会可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