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要你的命。”谢惊蛰半晌才接了这一句话。
“嗯。我知道。否则你不会让我活到现在。”
谢惊蛰微微垂目:“我关闭诡通道后,本该身死魂消,但被通道中的污染之力裹挟后发生诡化。这里是谢家祖宅的封印之地,外设惊魂幻境,内设霸道剑阵,从前是我们谢家,用来囚禁诡物的。”
看来他是想告诉我,带我来这里的原因。
“老谢,我看你思维和意识,是能自控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我封印?”
“我终究已经是诡物,诡物就不该在活人的世界游荡。”
我心里顿时难受的跟刀割一样:“都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害我。铲除恶行诡物,维护世间秩序,是鉴诡师的职责。我们谢家的人,迟早是要死在这条路上的。我的死,与你无关。”
我忍下眼中的灼热,强行笑了笑:“老谢,你总是这样替人着想,可偏偏,因为你这一张冷脸,大家总觉得你冷心冷情。”
谢惊蛰眼珠子动了动,声音依旧僵硬:“我做事,顺从本心,无需他人认可。”
我道:“是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有心之人设计,向你泼脏水,认你如何自证,也不可能保证自己的清白,所以,让别人认可自己的品性,本就是一件很难,也很可笑的事……你说的对,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无需他人认可。”
谢惊蛰微微歪头:“你,很好。”
“我知道。”
他又看向洞口,道:“每日,会有食物,你不会饿死。”
“行。”
山洞里又陷入了沉默,但我看谢惊蛰没有要继续打坐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一下。
于是我问他什么时候能有吃的,他说中午,每天只投一次。
我又问他有没有地方洗澡,他说靠雨。
我说这高山上气温有点低,我衣服穿的不够该咋整,他说我要求真多。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想问点儿正事,于是我道:“……据我所知,一些千年大妖,高等级的精怪,往往都混迹在人类世界里。他们能隐秘自身的气息,并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什么影响,你……你就算成了诡物,只要能自控,也没必要把自己封印在这山洞里。”
谢惊蛰淡淡道:“那是他们,我不能。我身上的是污染之力,不同于一般诡物自己修炼吞噬来的诡秘力量。污染之力,对周围事物浸染之强,你是见识过的。三天前那晚,我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古小八,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灰白色的眼眸垂下,僵硬的唇角微微动了动。
原来,我已经昏睡了三天。
那晚老谢对二八大杠下杀手,大概是因为当时刚刚诡化,意识还没有稳定,所以才……
顿了顿,谢惊蛰又补了一句:“你体质特殊,不会受到影响,我怀疑,可能是你们谢家的那位祖宗,曾经做过什么。”
我那位祖宗做过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无法控制污染之力,对周围的浸染,原来所……这就是你要把自己封印在此,自我驱逐的原因……那天晚上,你一开始要杀我,是因为?”
他看向我:“你们洛家的人和玄啸寄生,血脉特殊,死后诡化是必然的。我当初说过,你若诡化,我必定诛灭你!”
所以是知道自己要自我封印,打算在自我封印前,提前把我给办了呗?
“那你为什么又不杀我,把我整这儿来?”
谢惊蛰抿了抿唇,低头:“寂寞。”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锤子砸在我脑子里,一时间,我居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
他现在几乎是不死的,而他又选择了自我封印,如果只有他一人,在这悬崖之中,石台之上……
没等我开口,他又道:“我曾想过自灭。”
我愣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可不能再想了。天无绝人之路,诡案组在研究关闭诡通道的办法,也在努力找出奸细,我相信他们,他们是一群很努力的人。”
姜成易为了研究诡异力量,身体受损,在临死前的最后一颗,还战斗在岗位上。
不过就另一个维度渗透过来的东西吗?找到办法,驱逐回去便是!
谢惊蛰闻言,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诡案组确实很努力,但他们忽略一件事……诡世界的力量,对诡物是有好处的。天下所有的诡物,都站在诡案组的对立面。奸细?你以为,奸细只是某一个人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有的诡物,都可能是奸细……可这世上,并非所有的诡物都是恶行。比如怀虚,当年他被污染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周围被催化的诡物,以免它们出去为祸作乱,再比如……”
我本想说再比如你,为了不作恶,愿意自我封印。
但我没说出口。
这种时候,一次次提醒对方诡物的身份,未免太残忍了。
但谢惊蛰是个很聪明的人,缓缓开口:“再比如我,是吗?利益驱动人心,也驱动诡心。这世上,确实有很多善行的诡物,但如果诡案组,不能快速切断诡世界的通道,迟早,它们会倒戈,甚至于我……也有可能。”
“我明白了。”
谢惊蛰道:“古扶也是诡物,很强,他能看出是夺舍的,但我看不出他的目地。”
我道:“我怀疑过,他是奸细,但我现在不确定了,我看不透他。”
谢惊蛰看向山洞外,缓缓道:“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中午时分,天降食物,一只烤鸡和一瓶水,被一只苍鹰抓着送到了石台上。
封印之地有两个灵,苍鹰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据老谢说是个成了精的狐狸,几百年前被谢家人收服,一鹰一狐,以后就是我的投喂者。
苍鹰飞走的时候,我仰着脖子冲它喊:“麻烦下次来,带点儿擦屁股的纸,给我带个换洗的衣裤,麻烦再带些毛巾、牙刷、牙膏、面盆儿啥的,对了,能不能给我带个手机?”
它没回我,只在我头上拉了鹰屎,好大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