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占地面积并不小,除了楼房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显得很空旷,也没有太多绿化,巡逻的警卫很多,监管极其森严。
此时并不是服刑人员在外活动的时间,因此车窗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犯人的身影。四处的高墙上,印了许多监狱的标语。
例如:
“知罪 认罪 悔罪 赎罪 知法 学法 崇法 守法”
“依法从严治监 科学文明管理”
“建设现代监狱 推动领先发展”
之类的等等。
这些标语的内容跟姜影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也有些区别,进入21新世纪以来,监狱的标语随着监狱工作“法制化、科学化、社会化”的“三化”原则、以及“创建文明监狱”的推行,一反过去居高临下式的训诫说教、理性色彩浓厚的特点,开始变得循循善诱、注重感情启迪、平等身份式对话。提倡对服刑人员法德结合、文明改造,帮助他们反省过去,改掉恶习。以后重新回归社会,才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守法公民。
司机跟随工作人员的引路,把姜影送到了探监室的大门口。
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替她开了车门:“姜董,我们到了。”
姜影沉默片刻,然后眼神晦涩不明地下了车。
方才在监狱大门口办探监手续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那位2382号服刑人员的名字——
贺宗骐。
这个名字姜影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本人,但是她却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贺老爷子的长子,贺淮清的亲生父亲,她传说中那位“早逝”的公公。
姜影想起大约正好是一年前,他们签订那份“结婚协议”的时候,姜影就曾经问过他,他的父母是否会同意他随便找个女人把婚结了。
那时贺淮清坐在位置上,他若无其事地看着手机里的邮件,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对她说:我父母都不在了。
从那以后,贺淮清就甚少跟她提起过他的父母,尤其是他的父亲。
姜影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关于他父母的任何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传说中“已经不在了”的贺淮清父亲,竟然会在这所监狱里服刑,而且还是无期徒刑。
更重要的是,她方才在登记的时候看到了贺宗骐的基本信息,婚姻状况一栏赫然写着大大的“未婚”二字。
姜影知道,贺淮清的母亲是一位中欧混血的外籍人士,他四分之一的欧洲血统也是来源于他的母亲,可为什么他的父亲档案信息是未婚?难不成他的父母是在外国结的婚?因为国内不予承认,所以才登记的未婚?
可是贺家作为名门望族,又怎么会允许贺淮清以一个非婚生子的身份继承偌大的家业?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很显然,贺淮清父母的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此时一大堆的问题缠绕在姜影的心头。
为什么贺淮清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父亲其实还活着?
为什么贺淮清的父亲会被判无期徒刑?
为什么贺淮清的父亲档案信息上是未婚?
为什么姜卫东告诉她要来这里寻找她要的真相?
还有贺淮清究竟想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这一切的问题,姜影对于答案都毫无头绪。关于贺淮清的父母,他究竟还对她隐瞒了多少,姜影已经完全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
她站在探监室的大门前,忽然有一种预感,这扇大门似乎变成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只要打开面前的这扇大门,就可以拨开所有的迷雾,解开自己心里所有的谜团,找到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得知的真相。
只不过那个真相,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残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做足了思想准备之后,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
探监室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里面有什么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十余个隔间并排陈列,有些像是银行的柜台,不同的是,这一头是前来探监的人,而坐在厚厚的玻璃那一头的则是监狱里的服刑人员。
今天本不是规定探监的日子,所以前来探监的人只有她一个,整个探监室也因此显得格外安静。
警务员按例规定再一次对姜影进行严格的身份核实登记,问完她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后,警务员又问道:“与服刑人员的关系?”
姜影抿了抿嘴,如实回答他:“儿媳。”
警务员骤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惊讶。
姜影自然也发现了他异样的眼神,她不知对方为何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思考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警务员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他的儿子来看过他吗?”
监狱里规矩繁琐,姜影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谁知面前的警务员果断摇了摇头:“没有。”
想了想他又继续补充道:“从来没有人来看过2382号。”
姜影了然,心情极度复杂地走到了警务员指引的位置坐下,隔着眼前的玻璃,她终于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贺宗骐。
由于长期待在监狱里,眼前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几岁,但是面部轮廓坚毅,眼神也显得格外锐利。看不出一点落魄的样子,即使穿着款式简单的狱服,也依旧显得气度不凡。
贺淮清的长相明显随他的母亲更多一点,要不是知道贺淮清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除了鼻子和下巴看出几分相似以外,姜影实在是难以把他们父子的两张脸联系在一起。
贺宗骐明显也在透过玻璃用眼神静静地打量她。
中间的玻璃是完全隔音的防弹玻璃,两人之间只能通过面前的电话进行沟通。
姜影拿起听筒,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明显正思量着怎么跟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公公开口。
是先客气地介绍一下自己?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当年的事情经过?
只见对面的贺宗骐拿起听筒,姜影顿时就留意到了他拿起电话的右手,由于在监狱里长期劳作,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子,由于冬季刚过不久,还能看到手指头上没有痊愈的小冻疮。
贺宗骐一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这一头的姜影骤然瞪大了双眼。
他的声音倒是如外表看上去一般,显得阴翳又沉稳:“好久不见了,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