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神医,众人也退下了,李旦和太平进去看婉儿没有大碍了放心不少。如今的婉儿已经是昭容,李旦自当避嫌,见她无碍便离开了。而太平守了她片刻才离开。
李显怕随意搬动她会受凉,索性让宫人将她的衣物都送来太极殿。
今天他就在太极殿歇着,让宫人把软榻搬进内室,他就在旁歇息,还能照顾她。
韦后听说婉儿病发大口大口地呕血,恐怕是不行了,欢喜若狂,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昭容薨逝的消息,没想到临近傍晚却等来昭容没事了的消息。
她忿火中烧,这下头更疼了,之前为了打消李显的猜疑,她可是豁出去了,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现在外伤虽然好了,但是脑子里有时候还是会有阵痛。
“她命可真大!”韦后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没有死,她若死了,就没人能够掣肘她了。
“来人,备上补品,明日去看看上官昭容”她冷笑一声,既然她命大活了下来,那就去看看她现在有多狼狈!
韦后心里恨得紧,上官婉儿以前是武后的亲信,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她已经是皇后了,她依旧压她一筹,她就是不服!她还从未见过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上官婉儿狼狈的模样,她有兴致得很。
第二天李显去上朝去了,今日崔湜便呈上了安乐公主的十大罪状,第一:指示手下官员贪污建造经费,第二:随意打杀奴仆,第三:强买强卖田庄,第四:为迫使他人转让地产不惜逼死他人……
除此之外,崔湜还安排了证人在殿外等候。
但那些人大多不敢得罪安乐,说的话模棱两可,也没有明说是安乐亲自做的。
李显本就心情不好,怒气填胸,吩咐金吾卫将安乐带去宣政殿,于是便散朝了。
安乐得知消息,惶惶不安去了宣政殿,而韦后则往太极殿去。
她差人拿了不少补品,才到太极殿就一脸哀伤的模样,宫人们虽然惊愕,但李显并未下令不让旁人来看望昭容,更何况对方是皇后。
走进太极殿,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得很,她将身上的裘衣脱下,采禾慌忙上前行礼,接过她的裘衣。
“下去吧”韦后轻松说。
采禾有些迟疑,正欲开口,就听韦后笑道“这里是太极殿,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昭容妹妹?”
话已至此,采禾只好颔首退下。
韦后走到内室,绕过屏风,见床榻旁还有一张软榻,一下子明白过来,李显居然将软榻搬进来,守着她睡,还真是个情种,只可惜太蠢了。
床榻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这才十几天没见,瘦了一圈,果然是病来如山倒。
韦后弯唇,蹲下身来饶有趣味地在她耳旁低声念叨,声音幽深可怖“你斗不过本宫的,没了太后替你撑腰,你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陛下再喜欢你又怎么样,本宫陪了他二十多年,他只信任本宫!你娘是替你死的,要不是你多事,她根本就不会死,要怪就怪你自己!”
她说完只见床榻上的人忽然眼皮颤动了一下,嶙峋的手指曲起,看样子好像要醒过来,韦后装模作样的伤心起来“没想到上官夫人遭此劫难,妹妹你不要伤心,你还有陛下跟我们,我们可都是你的亲人”
她说完拿起手帕拭泪。
这时宫人端了药进来,作势就要为婉儿喝药,韦后抬手接过药碗“本宫来吧”
宫人虽觉得僭越了,但皇后都这样说了,也只能将药碗给她,自己上前将婉儿扶起来半靠着。
韦后小心翼翼的给婉儿喂药,似乎怕呛着她,见她喝完了才会重新喂,几口过后她再喂,却怎么都喂不进去,褐色的药顺着婉儿嘴角流淌而下,眼看就要流进衣领中。韦后惊呼一声,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婉儿擦干净。
“你在干什么!”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韦后猛地一惊,回身行礼。
李显阔步走来,他的身后跟着采禾,采禾头也不敢抬,亦步亦趋到了床前,李显将婉儿接过,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这才愠怒道“朕来喂”
奇的是,李显喂药,婉儿一点也没抵触,很快就喝完了。
李显将药碗放下,责问韦后“皇后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韦后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答“臣妾听说妹妹病了,就带了些补品来看看她。陛下难道不相信臣妾吗?”她说着眼里就蓄满了泪。
李显有所触动,面色缓和了几分“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神医说了,婉儿要静养,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把自己的伤养好要紧”
“臣妾知道了,如今看妹妹没事了,那臣妾就先告退”韦后站起身来,福了福身。
李显点了点头,吩咐采禾“送送皇后”
采禾方才去宣政殿搬救兵,看见韦后就犯怵,忐忑不安地送韦后出门。
她们二人才走,李显脸色就冷了下来,问一旁的宫人“皇后在这里都干了什么?”
宫人如实回答“娘娘坐了一会儿,又喂昭容喝药”
李显拧眉,她居然屈尊降贵给婉儿喂药,难不成真是他错怪她了。
“让冯裕将皇后带来的补品拿去让神医看过”他吩咐道。
“是”宫人应声下去。
今日他问责了安乐,但安乐哭得厉害,承认自己平日里是奢靡了一些,但绝没有肆意打骂下人,更没有逼死良民。她不懂生意这些,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下人打理,想来是下人们狗仗人势,为所欲为。
李显一见安乐的眼泪就招架不住,奢靡他也能够理解,安乐以前是过惯了苦日子,乍然之间有了泼天富贵要享受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会让人去查清楚的。安乐从小贴心,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他打心底里不希望她变成一个嚣张跋扈的恶毒之人。
只是出了这件事,要再立安乐为皇太女恐怕是难了,这件事是崔湜发难,崔湜是太平的人,太平的想法就是婉儿的想法。
李显头疼地看着床上的人,她就算是躺下了也依旧在掌控朝局,以死相逼不成就利用舆论逼迫他。
他有些累了,为了这件事他和婉儿闹翻,不顾朝臣反对,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哎,李显叹息一声,罢了,她们都将他逼到这种份儿上了,他再坚持又有什么用,安乐根本不足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