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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张得发反应,若娘转身去了厨屋,很快将药罐拿了过来。

里面的残渣已经清掉了,老仵作伸头闻了闻,一张老脸皱得像树根:“药量不对啊。”

将手里的草药扔进罐子里,他看向若娘:“三碗煎成一碗,小火慢熬。”

若娘点了点头,捧着罐子出去了。

“娘,衣。”刚刚给张景彦换衣裳换床单时,若娘出了汗,将大氅脱了,穿了个棉袄往外走,老四拿着递给她。

“娘?儿子都这么大了?”老仵作重新写了个方子,正小心翼翼地吹干,折了放在怀里。

听到老四喊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若娘一眼:“老夫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刘老先生好记性。”若娘回了一句,去熬药了。

“真见过啊?”

“张得发,怎么回事儿?”

“叔,先别管这个了,将军现在怎么样,药材够吗?要不要写信去京都…”张得发看张景彦躺着还没醒,老头子对别人比对将军还上心。

“怎么样,你还问我怎么样,老子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将军这些年受的伤太多了,积久成疾,命长不了,让你们劝他早点回来调养,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老头中气十足,指着张得发的鼻子骂:“前年,老子好不容易劝他回了广临郡去治治他的腿伤,待了不到三个月,人跑了。”

“跑到甚劳子青山镇,遇到了洪水,腿伤泡了又泡,伤口都烂到快生蛆了,要不是付华这个莽小子给他割了烂肉,现在他的腿还能在身上?”

“好啊,不告诉老子,付华是老子收的徒弟,他敢欺师灭祖吗他。”

“还是前年,孤身闯到敌军大营去,你们以为他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啊,那次他伤了心肺,很长一段日子呼吸都不能用大劲儿。”

“今年更有出息了,被砍了,还中了毒,老子要说,实在不想活了,别浪费这些药材,都是深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张得发摸了摸鼻子,低着头乖乖挨骂。

刘老仵作在将军的父亲还在上谷关的时候,就是军医。

张景彦十几岁第一次上战场,被敌军砍伤了胳膊,失血过多,是老仵作救了他,之后便一直跟在将军的身边照顾他。

没过几年,老将军战死沙场,张景彦接了他父亲的镇国大将军印,还不到二十岁,已身经百战,数次九死一生。

刘老仵作骂着骂着,突然呜呜地哭出了声:“将军是老头子看着长大的,怎么就受了这么多罪,你可不能走在老头子前面啊!”

“刘叔,二十年了,孙子都快要娶亲,还这么爱哭。”虚弱低沉的男声响起,刘老仵作吸了下鼻子看向他。

“小崽子还敢笑你叔,如今你也不是将军了,我可不怕你。”

”是将军的时候,也没见你怕。”张景彦撑着胳膊靠在床头,笑容没有多好看。

“可别笑了,本来就又老又凶,现在更难看了。”两人亦父亦友。

老头子心里有气,说话专戳张景彦的肺管子。

“这次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高热烧坏了脑子,看你还跟不跟老头子吵架。”

“付小子先前解了毒,但你底子差了,毒素没排干净,这次下雪,你又着凉了是不是?”

张景彦低头看了眼衣裳,不像他先前穿的,不知道谁帮他换的,嘴上没停地说道:“前天晚上吹了点风。”

“彦儿,身子是你自己的,叔说多了也无用,但叔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吗?”刘老仵作收了嬉笑,红着眼摸了摸张景彦的头。

跟他第一次受伤时一样。

“叔,我知道的。”

“老四,把药给将军端过去。”若娘在厨屋一边熬药,边将老仵作的话都听了进去,苦涩的药味冲鼻,好像连她的情绪都影响了。

她冷着脸将药倒出来,让老四端到屋里去。

“药来了,给老夫先看看。”刘老仵作接过药碗,看了看成色,又闻了闻:“成了,趁热喝了吧。”

碗恨不得直接伸到张景彦嘴里。

张景彦嘴角一抽,自己抬手接了过来,发现自己端碗的手有点抖。

“怎么了?现在才发现,彦儿,你再这样下去,跟废人没甚区别了。”刘老仵作叹了口气,张景彦的身体状态真的很差。

张景彦双眼盯着晃动的药,仰头喝光了。

若娘刚走到里屋的门口,张景彦的目光就移了过来。

他不知道若娘在这,以为是老四自己过来的,老四跟若娘回岛上后,偶尔会过来他这里。

云家的后院被若娘种了菜,他家的后院建成了练武场,各色的兵器都有,老四喜欢来这里练。

“下这么大的雪,怎么没多穿点衣裳再过来。”张景彦看她穿的单薄,皱起了眉。

“来的着急。”若娘余光看到老仵作眼睛来回在她和张景彦身上转,将顺便在厨屋里熬好的红薯粥端了进来。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诬陷杀了媳妇儿,被抓入狱的小妇人啊,你那前夫和儿子都死了是吧?”

咳咳…

张景彦使劲儿咳嗽了两声,老仵作惊讶地又摸上了他的脉:“风寒这么严重?药量下小了。”

张景彦抬眼看向若娘,见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由抽了抽被按住的手腕。

“别动。”

“叔,粥要凉了。”

“别想哄骗我,之前我开的药,被你私自加大了药量,药里有止痛草,你哪里不舒服,为甚不提?”老仵作伸手扒了下他的眼皮,又捏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

“叔,你的手法,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张景彦苦笑着配合他。

“不是也不远了。”老仵作看完,端过若娘盛好的粥,坐在窗边呼呼喝,边喝边看着张景彦。

“唔,好喝,红薯粥,还有点甜味。”老仵作到现在只吃过儿媳妇放在灶膛烤的红薯,焦香软糯,想不到煮粥也这么好吃。

“红薯的吃法很多,生吃都是可以的。”若娘还真不知道村里人只知道烤红薯这一种吃法。

若娘接过话,老仵作的注意力又到了她身上,老头子一脸耿直和疑惑地看向她,好像还没整明白是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