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孙越认识很久了。
时间是个很特别的东西。也许中间我们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再相遇的时候,还是会有那种一如既往的熟悉。积累产生的触动,瞬间覆盖了所有建立起来的短暂联系。遇到的人越多,反而更容易信任最早遇到的那些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身边还剩下多少人。我身边走过了多少人。孑然一身而来,四周都是清一色的白。打来淡白色的阳光,笼罩在地板和我的身上。光又聚拢在不同的地方,所照之处都是空的。
其实我经常交新朋友,纵然社交对我来说似乎是个令人疲惫的麻烦,成为真正的朋友其实是概率问题,如果我交到朋友的概率是1\/10,我认识20个人,就能交到两个朋友。而我如果只认识两个人,也许他们中没有人能成为我的朋友。
我算不算是孙越的朋友呢?在他看来的话。
我连这个事都想不清楚。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难懂的人。”我说。“因为我甚至都说不上来跟他算不算熟。我一直以为了解是记得和对方相处中的每一个细节,就算得上了解了。后来我觉得了解是能够摸清楚对方性格里那些根深蒂固的特质,固然对方怎么变。”我看着陈源,“就像是我们,其实接触的时间很短,直觉告诉我也许咱们会熟识并相处很久。但如果没有那么久,我自然也不敢自信地保证我很了解你。”
陈源于是笑了,他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吃完饭后,我们坐电梯下到一楼。他走路步幅很大,但照顾到我的习惯,渐渐放慢了速度。我问他我们要去哪,他说其实是家魔术店。魔术店的有一道小铁门,门牌上写着占星屋三个字,蒙了厚厚的一层粉尘。周围都是开饭店的,很难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生意又似乎不怎么好的小门。陈源把栅栏拉开,让我走在前面。我们上了两层楼梯,店铺在二层。我们上去之后,屋里并没有人。但门口的架子上摆着一个粉色的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兔子。
陈源走到吧台前,把手伸进去,抓上来一个小木框,里面放了几片生白菜,边缘已经因为受潮而有些弯曲发霉。他拿了两片塞进笼子里喂给兔子。
兔子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他把嘴通过笼子的缝隙往外探,等着陈源拿着菜叶子送到它嘴边。
陈源说他叫安,店长不在的时候,安就在门口替店长看店。给安吃的就算是给店长打招呼了。
我想陈源一定和店长交情很深。陈源说之前偶然走进这家店,老板以前也是在大脑技术部门工作的。后来提前退休了。拿攒了很多年的工资开了这家店,市中心的地皮,店面是买下来的,又买了大脑旗下品牌出品的全息仪器。陈源原本觉得他是为了满足自己逃离现实去往任何一个意识宇宙的精神需求,后来发现,他本身反而很少使用这些仪器。就像上个世纪的电玩城,更多时候是供顾客消遣的。从大脑离开的人,似乎都已经厌倦了所谓的意识多元宇宙。他们拆掉家里的脑机设备,更多的时候,选择与现实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