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尽头,蒋子尧把手中的蜡烛放在已经落了一层厚灰的桌子上。
幽幽的烛火点亮小小的暗室。
角落处,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蜷缩在那里,那人骨瘦如柴,面颊凹陷,双目浑浊。
林绾僵硬的抬起头,看着烛光。
她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待多久了,只知道每一天过的生不如死。
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蒋子尧已经将她的手筋脚筋全部挑了,给她喂了软骨散,现在的她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而凶手此刻站在眼前,什么俊美非凡,什么忠贞不二的心,什么爱情,那都是狗屁。
她想回去,她想活着。
她以为,在这个古代世界,她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愚昧无知,蒋子尧一定会爱上她的。
一切成为了泡沫,全是幻影。
“杀……杀了我。”
许多未说话,林绾喉咙中一股血腥味让她想吐。
她现在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她的胃早就被饿坏了,每天只吃一点都不会饿。
蒋子尧神色寡淡:“我不会杀了你。”
“你说你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还说染染注定早死,她活的好好的。”蒋子尧目光沉沉,比屋外的月色更悠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既然你说你知道未来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蒋子尧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想到了林绾。
林绾无父无母,想让她没有痕迹的离开这个世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些年。她一直被关在这里。
蒋子尧想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今日来找她,是想问问有关于宋微染的事情。
林绾愣了一下,浑浊的目光看着他:“不可能的,宋微染注定早死,她不可能还活着。”
她疯疯癫癫的,想要从她这里再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蒋子尧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染染现在还活着,证明这一切是有转机的。
林绾看到他要走,想要抓住他,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铁链控制了她的活动范围,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直到最后一丝光,彻底消失。
蒋子尧不想逼迫宋微染,怕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更深。
现在的她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他要是不管不顾的将她绑走,她这辈子恐怕再也不想见到他。
同时,他担心她的忧思过重,恐伤身体,所以一直没有让人行动。
柳云舟这个人,他早早的让人去查了,他父母早逝,他是靠着自己的出众的才能。成为状元的。
他所有的事情,蒋子尧让人查的一清二楚,正是因为太清楚了,他才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身边只有一个染染,从不跟任何女眷单独相处,连说话也没有。
蒋子尧之前派人试探过柳云舟,他洁身自好,公正廉明,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清官。
蒋子尧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蒋母来找蒋子尧,看到他书房中全是宋微染的画,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事到如今了,他还是未能放下。
“娘,你怎么来了。”蒋子尧刚刚画好一张宋微染的画。
蒋母把门关上,把他刚刚画好的画拿起来看了又看。
确实用了心,只是这心用错了时间,用错了地方。
“明日把这些画全部烧了吧。”
“娘……”
“你别叫我娘!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染染现在已经成婚了,你现在做这些干什么?知道女子的名誉有多重要吗?”
蒋母气的面色涨红:“当初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会后悔的。她当初跪在我面前时,你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子尧,你放松手吧。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蒋子尧心脏刺痛,这些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只是不想明白。
蒋母:“她曾经对你一片真心,哪怕你去边关了,她一直关心你,给你送东西。子尧,是你糊涂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要做让自己更后悔的事情。”
正因为蒋子尧知道宋微染为他做了很多事,他才没有办法放下。
是他把她给弄丢了。
有些事,需要自己想清楚,蒋子尧把一封信放在他的面前,离开了。
当天夜晚,书房起了大火,里面的东西全部成了废墟,什么都没有留下。
蒋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蒋子尧更加沉默寡言。
春去秋来,每个人都在慢慢往前走。
京城中的人最长的八卦在状元府中,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现在真的见识到柳云舟对宋微染的一片真心。
十年过去了,他们依旧恩爱。
十年后的柳云舟,跟十年前一样。只要上完朝便往家里赶。
即使去其他地方处理事务,他会带宋微染一同前往。
蒋子尧依旧孑然一身,哪里有仗,他就去哪里。好几次命都要没了,他硬是挺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身中数刀,发高烧好几天了,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
蒋母擦了擦眼泪,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如白纸的蒋子尧,恨不得能替他承受这一切。
“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蒋母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医神情严肃,眉头皱着:“将军的伤并不是最严重的,他现在陷入昏迷,不肯醒过来,要是一直这样,恐怕凶多吉少。”
太医能做的,只能让人去拿参汤吊着他的一口气。
蒋母抓着蒋子尧的手,嘴唇颤抖:“子尧,你醒一醒。你不能睡过去。”
她听到蒋子尧似乎在说什么,等她侧耳倾听,他又没说了。
蒋母灵光乍现,不等旁边人反应,她让人准备好马车,她要出府一趟。
李姑姑陪着蒋母一辈子了,蒋母本应该安享晚年,子孙满堂的。
要是少将军有个三长两短的,夫人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她唯一能做的,只能安慰她了。
“夫人,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蒋母让人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怕蒋子尧等不了那么久。
“子尧根本不用去打这一仗的,我以为十年的时光他早已经放下来了,看来他一直没有放下。”
“他怎么这么倔呢。现在只能去求一求染染了,希望她可以过来看看他。哪怕是看最后一眼,让他无憾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