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李木初的消息时，郝思佳正开着笔记本电脑在网上帮着江雪兴风作浪。
刚一看到消息，她心中就是一阵冷笑，都是万年老油条了，装什么萌新？他凭哪里来的自信想从我这里套到江雪的消息的，凭他长得帅么？
然后顺手就给林秋去了一条消息，“今天祁总估计下班之前都在公司，你们办妥了之后随时可以去。”
很快她就收到了秋哥的回复，“房子已经过户，奖金也已经到位，我这就过去。”
“你一个人？”
“是的，脸都已经撕破了，江雪没什么必要再去星虹露面了。”
“也好，我这就回公司去看戏。”
“你是吃瓜专业户啊！”
看着林秋的消息，郝思佳一笑，便回复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看看星虹吃瘪，他妈的，我这个月收入被打了三折，吃土了。他妈的我不就没帮着他们搞你老婆嘛？然后扣我钱，把我手里的好艺人分走，搞我！他妈的不看着星虹吃瘪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自那天在星虹林秋帮着自己解围之后，她就把秋哥引为知己，悄悄和江雪签约那天，夫妻俩在她心里的位置就更正了。
不过她也自知和那夫妻俩其实并不是同类人，他们是真正的正直，但她自己，很多时候还是在权衡利益，对很多人也都有所保留。
她十八岁时一腔热血地跟着所谓的‘朋友’来冬港打工，第一份工作竟然是带她去混夜场。
那时候虽然单纯，虽然没读过多少书没有什么文化，没见识过什么套路，但她不笨。
‘朋友们’说认认真真做的话，一个月三五千，如果机灵一点，会说话一点，一个月能挣三五万。
当时还有一点懵懂，同是服务员，为什么机灵一点就能挣三五万，不机灵就挣三五千？她没有细究其中的门道，心中只认为这个工作不简单，于是婉言谢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这其中的门道，在她后来做商务经纪，第一次跟着别人去招待客户之后就弄明白了。
她还有几个朋友在冬港的商K里做事，她后来常常带着客户去照顾朋友的生意，每次朋友陪客户喝完酒，临别的时候也总会凑她耳边说，“思佳从小你就聪明，以后要是有好机会，不要忘了我们哦。”
她自然每次都会说，“好。”
后来在冬港找工作又被骗了两次，最后才在一家24小时小吃店里干起了服务员，一个月开两千块，管吃住。
吃是三天开一回荤，住是十六人挤一间。
七年以前她的生活才是冬港繁华光鲜的皮囊下面真实的底色。
后来有一天半夜，店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她那时候不懂什么服装牌子，只知道这人身上的衣服质感很好，一看就很贵。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举止也很得体。后来郝思佳听见她打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抱怨说，“你们最近招进来的那些助理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连自己的位置都拎不清，心比天还高。演员拍戏连轴转，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让她去端个水怎么了？让她去领个饭怎么了？这叫委屈？演员要是还有那体力去照顾自己，我们招助理来干什么？先中止试用吧，让公司重新招。”
一听到‘公司招人’这个字眼，郝思佳就来了兴致。
晚上的小吃店里一般只有她和厨师在，厨师闲着没事待在后厨刷着手机。
于是她就鼓足勇气走过去问，“姐姐，我刚才听您在电话里说，是在招人？”
那中年女人刚要吃面，听她这么一问，就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嗯，我们在招艺人助理。”
那就是她和师傅第一次见面。
后来有一次她问师傅，为什么就同意她一个服务员递交简历了？
她师傅回答，“一是我觉得你形象比较好，二是我觉得你比较机灵，三是我觉得你还算比较有勇气，目前看来，没有看错。做经纪就是做销售，这些特质都是很重要的。”
现在想想，关键时刻遇到了对的人，更关键的是自己把握了，不然如今她可能还是一个24小时小吃店的服务员。
在这回忆之中，她把车开进了公司的地库，然后坐着电梯就上了十七楼。
前台那边，茱莉亚百无聊赖地半低着头，想必一定是把手机放在显示器下面刷着微博。
茱莉亚是她在公司的花名，她原名朱小丽，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她是她们村的村花，从小到大人称小丽。
凯蒂、莉莉、薇薇安都是花名。
很多普通员工都有花名，公司的花名制度，美其名曰与国际接轨的同时提升团队氛围感，但是郝思佳总是觉得这样搞，一个娱乐公司搞得像形象设计工作室。
郝思佳也有花名，她的花名是斯嘉丽，不过后来做上经纪人之后就没有用花名了。
她简单和茱莉亚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就等着一会儿林秋过来好戏开演……
十分钟之后，林秋如期而至，照例被茱莉亚以没有预约为由挡在前台。
反正他知道祁成海在公司，为了让郝思佳有足够的理由看戏，他故意没有给星虹打电话。到了前台，才不紧不慢地让郝思佳出来，还装模作样地在茱莉亚面前跟她大声说话，“我老婆以前是你带的！现在我要来解约，当然找你。”
俩人的表演看得茱莉亚一愣一愣地，然后电话通知了祁总，就让郝思佳带着林秋进去了。
祁成海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头大，本来对江雪的索赔封杀加雪藏三板斧，对付一般的二线艺人基本都是必杀。这一套下去，艺人基本就糊透了。
但这一次用在江雪身上居然不灵了。
这会儿，江雪参加wGAc颁奖典礼并且和莫女英同框的热搜，还高居微博热搜榜第八，看来宋雅说得没错，江雪的丈夫确实不是一般人。
这时，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他知道是江雪的丈夫来了。
“进！”
郝思佳推开了门，“祁总，林先生过来了。”
祁成海看着林秋迈着大步从门口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林先生这是来准备支付解约金了？”
“祁总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林秋也没坐，两只手撑在他有些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我之前已经递交过解约通知书了，当然需要在一个月之内支付解约金喽。”
“不错，”祁成海说道，“林先生坐吧，我把财务叫过来。”
祁成海给财务打了个电话，然后对郝思佳道，“小郝，给林先生泡杯茶嘛。”
“好的。”
等着财务过来的功夫，郝思佳泡了两杯茶，递到他们面前。
祁成海看了一眼杯中漂浮的绿色茶叶说道，“林先生做事情果然是干净利落，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林秋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来付钱解约的，有必要跟我发动太极功吗？于是他很简短地回答他，“按合同办事而已。”
祁成海从抽屉里把解约证明的模板拿了出来，用他的金尖钢笔填了起来，“其实公司一直都认为林夫人是很有前途的，现在行业竞争很激烈，公司想留下自己的潜力艺人，合同条件苛刻一点，还希望林先生理解。”
理解？理解个屁。
林秋心里想着，这会儿知道好好说话了，前面勾着韩宇华上蹿下跳的时候怎么不理解理解江雪呢？
这会儿嘴上说着让我理解你，说得好像星虹很委屈似的。
林秋心里刚直，嘴上自然就不会把‘理解’二字说出来，撕破脸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理解的。
这会儿解约证明还没有到手，未免节外生枝，林秋也只是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不表态。
祁成海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年轻人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
沉默在办公室里持续了一会儿，财务过来了。
“解约证明我看一下？”
祁成海把解约证明递给了他。
然后林秋掏出手机，把那三百万解约金转了过去。
要是换成纸币，也得六七十斤重，手机上操作，轻飘飘地按几个数字，钱就到了星虹的账上。
很快，财务说道，“祁总，到账了。”
“你先去忙吧。”
祁成海说罢，在解约证明上盖上了章子。
郝思佳在旁边看着这价值三百万的A4纸终于画押完毕，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好了，手续完成，”祁成海微笑道，“江雪和公司就此两清了。”
林秋这时才道，“谢谢。”
“我有个小问题，不知能不能问一问林先生？”
“你讲。”
“林夫人的解约，是企鹅集团泛娱乐战略事业群操作的吗？”
他这一问，忽然让林秋心里一咯噔。
最近的好事情确实有点多，从游戏音乐那里就开始了，然后是莫女英来颁奖，再然后是天后跟她合影站台。
这之前他已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一般了，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家公司出来说打算签下江雪，所以他也没有细想。
祁成海一问，他忽然意识到，前代天后莫女英对江雪说些场面话还很正常，本代天后于江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这些想法在脑子里缠在一起，要按照祁成海的问法想下去，要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也确实有可能的。
他看着星虹的艺人总监，平静地说道，“无可奉告，谢谢。”
祁总微笑着伸出了手，“林先生聪明人！林夫人此番单飞，以后我们也许还有机会打交道。”
“嗯，”林秋跟他握了握手，“冬港的高速公路，还是很宽的，江雪只想安安静静当个艺人，谢谢。”
待得他出去之后，祁成海又把郝思佳叫了过来。
“小郝，因为江雪的事情，你的收入有点损失，不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
祁成海想了一下继续道，“你的工作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公司本来想运营江雪，现在没机会了，其他几个二线艺人，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郝思佳一听，背后冷汗直冒，妈耶，这要是再带个二线，那江雪那里就完犊子了。
再说，艺人只走了个江雪，经纪人又没少，让我表态去带其他二线，那人家原来的经纪不恨死我了?
这老狐狸的山芋怎么每次都那么烫手?权术那是真的会玩，我们小经纪越争，你总监的位置越稳是吧?
可这要是拒绝的祁总的‘好意’，公司的‘栽培’，他们会怎么想？
“祁总，”郝思佳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运营江雪时间不长，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觉得我能力上还是有所欠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多带带郭宁这样的三线或者准三线。”
“哦。”祁成海把她打量了一番，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郭宁也不错，这一次和宋雅搭戏，还是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我知道了，祁总，我会把工作做好的。”
然后，她才冒着冷汗从总监办公室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