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林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根和手臂,老婆昨晚留的几排牙印还在那里,倒是不疼了。
有时她兴奋起来就会咬着不松口,细小的牙印留得老深,之后她又心疼,又亲又摸地也不说话。
每当这时他就安慰她,“没事,太阳晒多了,皮糙肉厚。”
对于他的安慰,江雪几乎从来不予言语上的回应,要么就是靠着他,要么就是搂着他,然后安安静静地很快睡去。
她总是早起,看见林秋起来,就把热好的包子端了过来,眼睛还盯着他脖子根上的那些牙印。
她问,“疼不?”
“我要吃包子。”
她又问了一遍,“我问你疼不?”
林秋还是说,“我要吃包子。”
她笑了笑,把包子给他了,“别人都是先刷牙后吃早饭,你倒好,先吃早饭后刷牙。”
“这样更科学啊。”他说着啃了一大口,“这样一上午嘴里都没有残留。”
“好,我也学你。”她说着也拿起一个热包子咬了一口。
那一片散落着五彩缤纷波斯菊的野河滩现在已经是江雪每天早上练声的好地方了,不过这一天林秋没把画架从后备箱里拿下来。
“你不画了?”她明知故问。
先生一笑,背对着她弯了腰。江雪心领神会地就跳到了他背上,让他背着在花丛中穿行。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
晨风带来一夜雨露的清香,她笑着让林秋站直,教他把空气存住,然后一点一点稳定地放出来;教他稍微往后仰一点以建立更好的共鸣通道;教他学着在打呵欠的同时唱出音调来……
果然上帝给一个人开启一扇窗的时候就会关掉一扇门,林秋学起唱歌的样子来笨拙又没有悟性,但是却很努力,努力得让她感动。
……
上午林秋有事,要去找剧组的那些场务、副导们联系小伙伴们的活计,所以先出去了。
距离企鹅游戏那边入职报到的日子也近了,虽然那边不需要坐班,但工作肯定也不会少。
夫妻俩商量起此事,林秋想把在南环这边积攒起来的这点小小关系移交到别人的手里去,总之不能说着去企鹅干活了,就把兄弟姐妹们抛弃了。
江雪知道他刚来南环那几天,接活不稳定,有时还要靠人家接济一点才不至于饿肚子,睡大街,因此很支持他的想法。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想着,思佳倒是很适合把这些小关系接过去,但是思佳很忙,而且身为星虹的经纪人也不方便。
至于夏玲就更不可能了,虽然听郝思佳说她在宋雅身边适应得还挺快,但是艺人助理一向是跟着艺人走的。
想来想去,想起了陈妮和大雷子。
于是有一天她给陈妮、大雷子和郝思佳拉了一个小群聊。
她把林秋在南环那些关系列了一个单子发在群里,让郝思佳大为欣慰,大赞江雪终于知道如何使用文本文档了。
然后她帮江雪捋了捋那份名单,她自己认识一部分,星虹的其他经纪人可能认识一部分,还有她外盘的朋友又认识一部分。
江雪问陈妮和大雷子愿不愿意当群头,大雷子倒是先表态说干不来这个。
他说自己脾气太直,有时候容易得罪人,群头这碗饭他吃不来。
于是他在群里提议陈妮说,“小八卦,不如你也别当小特约了,干脆帮兄弟姐妹们把咱们的小公会支棱起来,不然事事都麻烦秋哥?钱的事情我在大群里面说,你每个月整个账,立个规矩,大家把开销众筹了就是。”
郝思佳觉得很新奇,就问他们,“你们这意思,以前秋哥帮你们联系活儿都不收钱的?”
然后就得到了另外三个人肯定的回答,这令郝思佳大为震撼,并且发了一个表情来表达自己的震撼。
陈妮则替林秋解释道,“秋哥是个豁达的人,不在意这些细节。”
接着她又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秋哥把咱们得场子支棱住啊。”
郝思佳则鼓励她,“我高中学历,你大专学历,比我强。再说这里面有些人要卖我面子的,我帮你联系一下就好。你要是做大做强了,搞个小公司,请秋哥当个什么名誉顾问啥的,不也挺好的?”
最后江雪又问陈妮,“我已经解约了,需要一个执行经纪人帮我处理一些事务,你有没有兴趣?”
陈妮还没有回话,大雷子倒是先艾特了她,然后发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最后陈妮在群里回复道,“爸!妈!女儿在南环混出息了!给小天后当经纪人了!”
江雪则回复道,“好啊,为了你们,我也去把我小天后的头衔夺回来,哈哈。”
大雷子:“女神威武霸气!”
郝思佳:“我感觉到一股女王的气息。”
然后四个人的小群里就洋溢起了欢快的气氛。
他们就这样商量着把这两件事情定了,陈妮自己写了一份声明,江雪帮她誊改了两遍,最后由陈妮发在了他们的大群里,并且特意艾特了林秋。
林秋非常谦虚地对大家的信任和厚爱表示了深深的感谢,大家则对秋哥的不离不弃,并且找来星虹的经纪人帮着他们稳住生计非常感动,一致赞同了陈妮发布的声明和新的规矩。
这天上午江雪和陈妮约好了在家里见面,江雪要跟她移交一些郝思佳交待的事情,还要跟她说一下怎么给自己当执行经纪。
陈妮一大早和大雷子去剧组转了一圈,这时间正在往回走。
江雪收拾着屋子,这家徒四壁的小房子显得比冬港那个精装的小两房温馨了许多。
她本来就是南方姑娘,因为家族的关系还带着点南洋气质,并不怕虫蚁,也不很怕老鼠。
但是先生还是把她当成个娇小姐一样,用密封胶泥把窗户缝封死了,用胶条把门缝什么的也堵住了,还弄了一个纱帘。
她想起来,当时全部搞完之后还沾沾自喜地跟她邀功,“南方多蚊虫,你看这样,耗子进不来,小强也进不来。”
江雪自己则垫着脚刮了一下林秋的鼻子,“你老婆我是在南洋长大的!不过,我喜欢。”
她回忆着这些刚刚发生不久的小细节,然后打理着先生给自己画的速写和水彩。
忽然之间不小心,把那幅她在河滩上练歌的水彩摔到了地上。
她早就把画给裱起来了,只是稍微脏了一点点。
她赶忙捡起来,看着那画,心里却忽然像遭遇了猛烈的锤击。
……
陈妮哼着歌从剧组回了这个小院子,径直上了三楼。
秋哥家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着秋嫂可能是在打扫卫生吧,反正也是提前就约好了的事情,于是直接推开了门。
“秋嫂!我来了。”
眼前的景象登时让她呆立在原地。
江雪跪在地上忙乱地在整理一地的书籍和手稿,她的乐器和编曲键盘则散落在地上。
凳子也是倒着的。
江雪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进了屋,依然跪在地上整理着这一片狼藉。
陈妮赶紧也过去帮忙。
“秋嫂,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谨慎地问。
江雪没理她,她的脸上是一种混合了伤悲和痛苦的表情,陈妮看见她紧紧咬着的下嘴唇已经渗出了血,她的眼角则挂着眼泪的痕迹。
陈妮能想到的不多,在南环这个地方听说过很多始乱终弃的八卦,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往这些地方想,心说林秋这么优秀的人总不会缺女人喜欢,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找上门来了?
林秋他是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
什么事能把江雪气成这样啊?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江雪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秋……”她到底没把‘秋嫂’二字说出来,而是代之以江雪的本名,以她同为女子的最大同情柔声问道,“江雪,你怎么了?”
“求你帮我一个忙,不要告诉我先生。”
她是真正的恳求的语气说这番话的,眼里充满了真诚。
陈妮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一根筋地却认为就是林秋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现在有第三者上门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绿茶?我把兄弟姐妹们叫上,头皮给她扯了!”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
陈妮疑惑,却敏锐地发现江雪手里在藏什么东西。她眼疾手快,什么也没有想,条件反射一样就扯住了江雪的手。这一扯,从她的衣服一侧,两个药瓶就掉了出来。
这是?
江雪想护住药瓶,陈妮手更快,抢先拿到了。
然后江雪放弃了抢夺,忽然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把倒在一边的板凳拿了过来,“你坐吧。”
陈妮没有坐,拿着药瓶站了起来。
她不认识这些名字奇怪的药品,但是药瓶上的小字写着适应症,一种是抗抑郁的,一种是抗焦虑的,还有一种是抗癫痫的。
抑郁症她知道,但没有真见过抑郁症的药。
看来不是秋哥有了外遇,她放心下来,把药瓶还给了江雪,又俯身继续帮她收拾。
“秋嫂,”陈妮思量了一会儿,拒绝了江雪的请求,“我觉得不应该瞒着秋哥。”
“他知道我有抑郁症。”江雪心知陈妮是林秋在南环的死党之一,跟她撒了一个小谎,“只是不希望他知道我又把家里弄乱了。”
“他知道?”陈妮看着江雪,沉吟片刻,“不对吧秋嫂,要是弄乱了就弄乱了,藏药干什么呢?”
江雪这会儿已经从狂躁之中恢复了过来,对陈妮的话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继续整理屋子。
这要从何说起呢?
从南环跳河那一夜开始?
抑郁症有很多种,躁郁症是其中更严重的一种。
这要从何说起呢?
难道告诉陈妮,自从被林秋救起来之后,她的温柔都是靠药物维持的吗?
这要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