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于江蓠的微博发了条消息,说她要去参加一个实力歌手的见面会。
天后的上亿粉丝就一通猜测,当然,天后一个都没有回。
就连这天过来也是用的老公的车。
她丈夫除了看书闲逛写小说带娃,近些年基本从不公开露面,所以他的车也没几个人认识。
当然她交待自己的运营团队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是小江办见面会,提早暗示一下即可,如果公布出来,就抢小江的风头了。
这天妆毕,于江蓠的微博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江雪发了一条全平台的动态——
【感谢GALp服饰和米球电艺的赞助,我和GALp服饰在这个轻熟的夏天等你。终于又可以为雪花们登台献唱了,新的一季,有新的歌,新的我,还有新的你们。】
配了一套后台花絮的九宫格。
一分钟之后,蒋慧就把早已准备好的文案也发了出去——
【小江雪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歌手,她的高音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很荣幸能参加她的这次宠粉活动,不得不说,做雪花真是一种福气。】
配图则是一张她和江雪做好造型之后的后台合影。
这场活动本来就有不少网媒在关注,一直到开场前的最后一刻,于江蓠才把答案公布出来,也可谓是用心良苦。
网媒一转发,立刻也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风波。
【妈呀,万万想不到,本代天后居然去江雪的粉丝见面会了。】
【之前我扒了那么多消息,说江雪和天后关系不一般,还没人信我,现在信了吧。】
【这个月江雪的单曲把天后的单曲压得死死的,这画风,感觉有点不对劲呢?我蓠姐的心胸真的,我哭死!】
【哭死吧,咱们蓠姐确实胸大。】
【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
【好家伙,一个是成熟少妇,一个是轻熟少妇,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阳光明媚,少妇开会……】
……
林秋坐在自己的化妆间里,看着网上忽然热起来的资讯,却皱了皱眉头。
“我说秋哥,”杨明雷在一边说,“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你皱眉干什么?”
林秋掩饰道,“心里紧张嘛。”
“哈哈,我以为你这个社牛不会紧张来着,不过,你们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她可是实力派歌手,而我,要不是临时抱了佛脚,还真是五音不全。”
“反正你也准备了这么久了,”杨明雷试图帮他减压,“应该问题也不大。”
林秋点了点头。
镜子里的他打着领结,一身正装,头发硬朗有型,就很有明星样,看得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然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朋友们是真实的;幸福的婚姻也是真实的……
这些真实搅在一起,显得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有一些滑稽。
这时候,郝思佳进来了,她跟杨明雷说了两句,就让他出去了。
化妆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移世易,”郝思佳说,“一个月前不觉得,今天看到你们的定妆造型,反倒像天生一对。”
“你觉得她喜欢我什么?”
“前天晚上跟你说的事情,让你觉得压力大了?”郝思佳心里发慌,“秋哥你别那么想,雪雪的心是很真的。”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郝思佳这才反应过来被林秋先发制人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旁观者清。”
“也许是你救过她的命?也许是她欣赏你的画技?算了,”郝思佳摊摊手,“旁观者是个俗人,也不清楚。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家里条件应该也很好的吧?”
“是,很好,跟阿雪家差不多,但不如她的祖家。”
郝思佳又进了一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独自来南环当个流浪画家?不容于家庭?”
林秋沉默,对着镜子没有说话。
郝思佳心里的疑问很多,她又抛了一个出来,“既然家庭很好,为什么念完初中就不念了?”
林秋站起来看着郝思佳,半晌,他叹息一声,“南洋破落户,父母离散,跟着蛇头跑回来,国家政策好,我们这种归国华人都能领身份证。往事不堪回首,别问了。”
郝思佳的眼神颤了一下,在她听来,这可真算是自揭伤疤的回答,于是面露歉意,“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这是你经纪人的本分,我不会跟阿雪说的。还有你前天说的那些事情,也请你放心,”林秋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做出更大的成就才能保护好她。”
到底还是跳进去了啊,郝思佳心里却没有半分得逞的喜悦,心里五分是愧疚,五分是感动,因此得到答复的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秋哥你是有大才也是有实力的,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我朋友看过你的画,肯定吃得开。”
林秋不置可否,“我的历史不太光彩,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别人。走吧,去后台,马上就要开始了。”
郝思佳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了,不过她也不知道林秋是说的谎,只觉得他和江雪都是南洋华人的后裔,也许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其实那套说辞是江雪替林秋编的,林秋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拿到身份证,江雪就告诉他说,“那是新华夏国建国时就定下来的老政策。”
战后在一片废墟里重生的新华夏国当然不会忘记在外漂泊的华夏人。
而且很多南洋家族在战争中贡献了不小的力量,因而最终破产、覆灭,因此对于归国的华夏人,不管有没有护照,只要审查之后都会重新给华夏国籍。
这是蓝星华夏国的传统。
几十年过去,虽然通过偷渡归国的华夏人已经凤毛麟角,很多人对这种政策已经陌生,但是传统还在。
她那时候就问林秋,“你这么有才华,要是别人问及你的过去,你怎么答?问你在哪里学的画画,师从谁人,你怎么答?问你老家在哪里,在哪里长大,你怎么答?”
林秋被她问住,她就笑着跟林秋说了这些蓝星的特别之处。
那时候她就像在跟林秋说个天大的秘密一样调皮地低声叮嘱,“你就说家族破产,年少无知,跟着蛇头偷渡回来的。问你家乡在哪,你就干脆说是吉兰丹好了,或者干脆说往事不堪回首,家族的辉煌已成浮云,别人也就不好再问了。以后别人要是问我,我肯定轻易不说,若是必须回答,我就说你家以前在吉兰丹做生意,后来破败了,你逃回国的。老公记住了么?”
“记住了。”
还是江雪替他考虑得周全,想不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剧院内场的背景板上,是江雪为服饰代言而专门拍的大幅写真,明媚漂亮,光彩照人,全然没有一点儿疾病发作的时候那份忧郁和厌倦。
场内的灯光设计也很简约柔和。
林秋和郝思佳站在幕后的一侧,过了一会儿,江雪和于江蓠也从化妆间里出来,站在了舞台幕后的另一侧。
江雪虽然妆造沉静又端庄,但看到林秋这副打扮,还是兴奋得像个少女似的跟林秋挥手,引得旁边的于江蓠侧着头跟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江雪的脸就红了。
她下意识想去摸手机,竟忘了这种时候手机一般都在陈妮那儿。
陈妮倒是反应快,马上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接着林秋就收到了老婆发来的消息,“画画师傅你今天好帅呀!”
林秋就回复她,“唱歌师傅你今天也好美呀!”
隔着老远,林秋也看见了江雪因为大笑而露出来的歪歪的虎牙。
此时此刻,旁边的于江蓠倒是很沉稳地站着,一双充满内容的大眼睛望着林秋。
自有些年纪之后,她的微笑向来成熟迷人。不过林秋从她冷静且官方的微笑中似乎读出了别有的深意,不由得和身边的郝思佳对视了一眼。
二人互相点了点头。
那张网?
舞台上,主持人已经把气氛带了起来,粉丝们则喊着‘江雪,江雪,江雪……’
于江蓠冲她抬了抬手,江雪跟她致意了一下,同时留给老公一个莞尔,然后整理了一下表情和美姿仪态,大大方方地上台去了。
立刻,小剧院里一片尖叫。
“哈喽哈喽,我亲爱的雪花们大家好啊!好久好久没有跟大家见面了,之前只能发发视频,今天,我终于又回来啦!”
“雪雪女神最美!”
“雪雪我们永远爱你!”
……
从相识到结婚,再到此时此刻,在耳旁萦绕着的粉丝们的尖叫声中,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在林秋的脑海中浮现,她的温柔,她的安静,她的努力,她的才华以及她的美丽,无一不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如一块璞玉,令他只想把她放在手心慢慢捂热。
在小提琴的前奏结束后,江雪唱起了在银滩公园的星空下写的那首《星夜航船》,作词,作曲都是她。
“……天涯海角无处可往,也不太在乎朝朝夕夕,繁星在说话,我从南十字星下乘船北归来,只要知道以后的航程里有你……”
无意之间,林秋发现一向狡黠圆滑的郝思佳,眼睛里竟然噙着几分热泪。
他忽然想起了几句宋词。
“……纤纤素手如霜雪,笑把秋花插。尊前莫怪歌声咽,又还是轻别。此去翱翔,遍上玉堂金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