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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姐,”宋雅说,“你真的好会写。”

江雪想说自己生命的另一半给自己带来了许多前行的力量,但是小雅孤身一个人躺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捏着她的手笑了笑,“梁老师不许我唱这首歌。”

“为什么?”

“她说这首歌只能是摇滚,我的嗓子唱不了摇滚,但你可以。”江雪说,“我把这首歌留给你唱吧。”

“我想我一定能再站起来。”

林秋他们报了警,终于把恼人的记者赶走了。护士来了,几个人一起把宋雅的病床往手术室推去。

医院的天花板真矮,白色的日光灯一闪一闪,一盏又一盏。

那是一间有玻璃观察间的手术室,陪护可以隔着玻璃在外面等。

在高强度的拍摄和排练下,宋雅的椎间盘移位了,压迫神经导致下肢瘫痪,需要立即手术,医生告诉了她本人手术的风险,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不大,但不能打麻药。

一根十厘米长的钢针,要从她的背上的脊椎缝隙之间穿进去完成手术。

她痛苦地张大了嘴巴,手术室外面的几个人没有听见一点儿声音。

手术室里面也一样,没有一点儿声音。

度秒如年的半个小时……

医生说,“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一个星期之后,看造化吧,能起来就能起来,起不来,做好心理准备。”

病床上的宋雅兀自笑了笑,“啊哦,好歌手得退赛了。”

众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郭宁杀青之后在等其他几部戏男配角的通告,而因为宋尧军的事情,宋雅也成了焦点人物,为了保护她,夏玲只得在外面跑上跑下。

公司和宋雅之间断了一层渠道利益交换的关系,加上她的合约也到快要到期了,除了总监来走了个慰问形式以外就再没有表示了。

反倒为了吃宋雅这一波流量曝出去不少事情,比起当初黑江雪的操作,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玲终于知道为什么佳姐有时候会显得很强势了,不强势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手里的艺人。

她于是也强势了一回,强行把宋雅的手机电脑全部收了,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医院养病,反正也有郭宁在那儿看着。

宋雅就笑她,“得了,我成了坐牢了。”

“你坐什么牢呀,”夏玲说,“你想看什么,电影,电视,演唱会,歌剧,京戏,随便,让郭宁给你放,你就别上网了。”

“行,我听你的。”

夏玲想,只要退了网,随便你们这些不知是鬼还是鬼的鬼东西构陷,六根清净。

……

一个星期之后,宋雅并没能站起来。

似乎她早已经知道了命运将会如此宣判,显得十分平静。

夏玲不在,她让郭宁推着她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你通告下来了吗?”

“还没呢。”

“有驾照吗?”

“刚拿。”

宋雅笑了笑,“送我去海边坐坐可好?”

郭宁没有拒绝,笨拙地扶着她上车,然后笨拙地开着车去了银滩公园。

郭宁推着她下了沙滩,去了她最后站着的地方,她在那儿呆了一个下午,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后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她把自己挣的那些钱大部分都转给了律师,请他帮忙把爸爸的罚金和偷逃的税款交了,虽然不够,但多少能补点。

她知道爸爸偷逃下来的税款后来又被韩宇华通过一部国际影片洗出去了,妈是不可能把钱退回来的,至于怎么洗出去的,她也没有证据。

公司会吃她最后一波红利,然后合约自然到期,到时候一个残疾糊咖怎么维持生计呢?

所以她自己仍旧留了一些钱安身。

海已经很老了,而她才二十三岁,往后余生还很长。

……

【给我讲个故事可以吗?小女孩问海鸥邮递员。

海鸥邮递员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然后把邮包放在了奶奶的钢琴上。

它说,“海上的风景并不总是那样平静,帆船有一次遇上了暴风雨。他以为他要沉没了,水手们抛下了锚,收起了帆。在狂暴的大海里,它甚至不如一叶舢板。”

小女孩问,“后来帆船沉没了吗?”

“没有,”海鸥拿起了邮包,又要飞了,“如果他沉没了,你们怎么能收到这封信呢?”

然后它飞走了,小女孩儿跳到奶奶怀里,看着海鸥邮递员消失不见……

——《远帆与小岛》,三】

……

秋天了,在瑞澜。

白沙岛上有一条碎石板铺就的梧桐街,两边种满了有些年头的梧桐树。

秋天时候梧桐叶就黄了,落了,碎石板小街就铺成了一条金色的路。

街的尽头有一个广场,这一天搭了一个不大但是很精致的舞台。

舞台上萦绕着天后浑然天成的歌声。

“也许有一天,我老得不能唱也走不动,我也将为你献上最真挚的笑容。”

盛装的于江蓠站在麦克风前结束了她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

教母级的气场赢得了全场的欢呼。

她站在台上微笑,“这首歌,是江雪邀请我过来唱的。

本来,我不应该在这里喧宾夺主。

这是我第一次来瑞澜,这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梦开始的起点。

江雪跟我说,蓠姐,瑞澜的歌迷们也很希望听见你的歌。

那这首《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也是我给瑞澜,给大家,给所有热爱音乐的人的一种告白。

最后的时间,让我们留给宋雅吧,掌声!”

灯光暗下来,现场掌声雷鸣。

于江蓠悄然退走了。

“让小江雪推你上去吧,”莫女英说,“你们两个,是真的惺惺相惜。”

宋雅眼里带着些嗔怪地望着江雪,“梁老师不许你唱,你还非要唱,受伤了吧。”

“我又不后悔,”江雪嗓子有些哑,“我有秋哥给我煮胖大海。”

宋雅撇撇嘴,“又秀恩爱,走了走了,上台了。”

江雪跟众人摆了摆手,推着轮椅,带着小雅,上了那个闪着耀眼火花的舞台。

聚光灯下,宋雅高高的鼻梁让她的棱角更加分明了,她举起麦克风,轻轻说了一声,“你好,迷笛。”

乐队是梁老师从冬港带来的艾米海燕乐团,在有力的金属声中,她唱起了那首江雪送给她的歌。

天已经黑下去了,瑞澜的秋天也是很清明的,那幕帘上,群星璀璨,银河当空……

……

冬港。

“这个姑娘就是最近很火的摇滚花腔宋雅吗?”兰母说,“我一个从来不听流行音乐的老太婆都觉得如此震撼,这姑娘太厉害了,坐在轮椅上都能这样唱。”

“她以前耍花枪唱戏歌也是一绝,”兰骁南说,“可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站起来。”

“我还真是看轻了小郝了,小郝居然是她的经纪人。”

“那是小郝吗?那是郝总。”

“郝总怎么了?将来还不是要叫我一声婆婆。”

瑞澜,白沙岛,江家老别墅。

“啊嚏……”郝思佳搓了搓鼻子,“妈的谁想我了。”

“姐,我说你最近就是累了点。”这是郝思怡的声音。

“行行行,”郝思佳说,“梅大嫂给你们添下酒菜来,你们边吃边聊。妈的,我也想喝。”

江雪推着宋雅站在门口,“我的郝总,你是觉得胃出血的滋味好受是不?”

田卿站在一边笑,她可是江雪的老粉丝了,对了,她就是群里的小草。

“雪雪,你这是对我不许你吃肉的公然报复。”

宋雅笑起来,“佳姐你还是把身体养好吧,那可是你攻略婆婆的本钱。”

“走了走了,”郝思佳拉着他们出去了,“这几个人又在琢磨游戏点子了。小郭呢?他的雅雅姐他自己不照顾,怎么让雪雪照顾来了?还有夏玲哪儿去了?跟她男神枫哥跑出去遛弯了?天杀的兰骁南,居然不陪我来!”

坐在一边的杨晓芸说,“我觉得郝思怡的点子非常惊人。”

黄钰欣说,“玩家自己组装火箭,自己开宇宙飞船探索星系的游戏,会不会太硬核了一点?”

“但是很有趣啊,”杨晓芸道,“不如起个名字吧,就叫《蓝星航天计划》。”

一旁正在教江若兰画画的林秋噗嗤笑了一声,“我看,不如别叫蓝星了,叫坎巴拉星得了,也别做成人类了,做成绿色的外星人,叫坎巴拉人怎么样?”

“秋神的点子好啊!”杨晓芸说,“那就叫《坎巴拉太空计划》。”

……

高米米确实不是偶然得的淋巴癌。

梅海榕一回新加坡,就收到了江山的电话。

在袁瑞雪的协调下,梅家人和国内警方派去的调查组还是发现了当年在高米米房间里放置辐射源的具体执行人。

手段太狠毒了。

那是一个英国人,他为了抓着韩宇华的把柄,保留了当年的音像证据,以及残余的放射源。

在完整的证据链面前,韩宇华仍旧没有认罪,但,在判决书面前,他认不认罪已经不重要了。

盈宇集团和他之间切分得非常干净,就好像袁瑞雪的评价——对盈宇来说,一双白手套脏了,换一双便是。

江雪带着林秋回槟城是在瑞澜绮海国际机场坐的飞机。

“妹夫,”江山说,“祖家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妹妹自己一票,议事的时候她自己决定就行。四妹的婚礼,和盈宇的合作,还有祖家的态度,背后都有英国人美国人的影子,对大马的政局也有影响,头家和族长自会决断。”

“哥,”江雪挽着林秋的手,另一只手则牵着江若兰,“你的好妹夫就是回去画画的,他才不操心这些,你妹子我回去也是唱歌的,议事我知道该投谁。”

“若兰调皮,你俩管紧一点。”

“爸爸真啰嗦,”江若兰嘟嘴,“我要跟着姑爹画画,我才不调皮。”

“好好好,你不调皮,你们进去吧,哦对了,好好劝一劝爸爸。”

飞机降落在槟城时,依旧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大晴天。

南洋的空气很潮也很闷,这里的阳光白得耀眼,江若兰蹦跳着把姑爹拉出了飞机舱门。

林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雪,他俩相视而笑。

这里是她的第二故乡,这里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