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新花园工地，墨云飞、江工、美女老板冼瑞华三人乘电梯上到二十三层天台。
这是工地最高建筑，西边是体育中心。仰望八十层三百多米的东信广场，墨云飞和江工十分感慨。
「速度好快！」
墨云飞记得半年前，东信广场的玻璃幕墙还在施工收尾，现在却已经竣工了！
「我们公司什么时候能够设计这种摩天大楼，天天弄这些住宅，毫无技术含量。」
二人此来，是处理顶层复式楼改造的。
三江房地产老板洪三江，原本准备自用的顶层复式豪宅，因资金紧张，转让给自己朋友——一位泰国华侨。
房子收了订金，但泰国华侨去年在曼谷炒楼——资金链断裂，不能缴纳尾款，想转让，只好又求到洪总。
奈何豪宅面积实在太大，横跨两个单元顶层二层楼，还修建了“空中泳池、桑拿间、健身房等”，全部面积900平米。
总价高昂，能接手之人寥寥无几。
只好请美女冼老板过来，看看能否重新分隔成6个单元，与下方标准层采用同样格局。
「江工，如果重新分隔砌筑分户墙，结构受力够不够？」 冼美女瞥一眼洪总，扭头问江工。
「基础及整体结构受力问题不大，不过按照新方案，重新施工要敲掉四道结构梁和两块楼板，重新浇筑。」
江工看向墨云飞，又补充道：「新增的结构楼板最好采用预应力混凝土，否则荷载过大，会造成下方已砌筑的墙体出现裂缝。」
「冼总，现在项目已经完成竣工备案了，如果重新分隔出售，要到建设局重新备案，还要到房产局申请重新测绘办证。」
墨云飞按事先商定的台词，开始劝说。
怡新花园前期江工做负责人，进入后期才由墨云飞跟进。
这项目建筑施工图历经多次修改，“建筑、结构、给排水、强弱电、通风空调”五大专业废弃的图纸都堆起两人多高。
冼瑞华早不耐烦了，眼看即将竣工，可以结算设计费尾款，谁没想到又要大改。
「几人讨论片刻，八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天台好像一块热平底锅，而众人就如同一块块猪肉，已经被炙烤得浑身流油。」
「是需要整栋楼都重新备案吗？」洪总咨询。
「是，要去档案科退档重新走流程。」
墨云飞咨询过的，这是实情。
「我们下去吧，到会议室讨论。」
洪三江接过女秘书递来的面巾纸，抹了一把汗，一片碎纸屑挂在他油光光的右脸上却浑然不觉。
会议室里冷气十足，墨云飞等人感觉十分惬意——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会议室里，众人唇枪舌剑，冼美女对洪总毫不客气，坚决反对再次修改设计。
而三江公司销售部经理反复述说这么大面积的豪宅，市场上根本无人购买，如果改成150平方米的户型，顶楼再优惠几个点，可以立即卖掉。
「如果改成六套，总售价多少钱？」
洪总问销售部经理欧阳晓婷，一名身穿黑色弹力短裙、短袖白衬衫，珠光玉圆、青春靓丽的潮州美女。
「按均价一千八元，顶楼优惠五个点，总价1580万。如果原来的150万定金不退，可抵做返工费用。」 欧阳回答干净利落。
洪总用手向后捋了一把稀疏的头发，咳声叹气，订金是要退的——对老友不能见死不救。
洪总又询问工期及几个施工问题，包括施工材料的运送，要不要重新搭设脚手架。
最后，洪三江宣布散会，叫美女冼老板三人到总经办开小会。
洪总和冼瑞华分别落坐在两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对女秘书端来的咖啡视若无物。
墨云飞和江工并拢双腿，半个臀部坐在皮凳上，不敢轻言。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冼瑞华见洪总不言语，于是嘴角微微一翘，眯起了眼。
墨云飞见状心头一凛，这表情墨云飞太熟悉了——这是小狐狸看大白兔的表情，恐怕洪三江要被猎取了。
「江工，你先到外面去等我们！」 美女老板对江工吩咐。
江工站起身来，拎包对几人颌首示意，然后躬身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开门离去。
女秘书一看几位要密谈，抬头看向洪总，见其没反应，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回电脑桌旁，忙自己的事儿。
「洪总，我们谈谈这套顶楼复式。」冼美女绷着脸，语气轻佻。
墨云飞非常诧异，这美女不是吃错药了吧？！怎么用这种口吻与洪三江讲话——我们只是设计公司，人家才是甲方啊！
「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啊……有人想买下来，你准备多少钱出售？」
冼美女干净利落的直言以对，一展冼世集团话事人的英雌本色。
「嗯……一千五百八十万吧！」 洪总把会议上销售部经理的建议复述了一遍。
「一千三百八十万如何？」冼美女将价格狠斩一刀。
「不可能的，那样我宁可改造！」洪总眉头紧蹙，恨恨地回答。
「洪总，改造出来又要多花三个月，你很清楚，这会影响到整栋楼的交付。但你是否想过——因延期带来的严重后果！这栋楼大多数业主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的哦！
美女老板这话绵里藏针。
「洪总，且不说延期的事情，好在消息还未泄露。你想啊……如果业主知道楼上大整改，你说他们会怎样？」
美女老板漫不经心地斩出第二刀，这刀上带着暗劲。
室内空气冰凉，洪总却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
「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洪总，你是不是已经在做两手准备，我怎么见到售楼小姐已经将豪宅挂牌销售了！」
美女老板呷了一口咖啡，温度刚刚好，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吧，这不是好主意，一块大肥肉挂在明晃晃的屋檐下，会不会让你怀璧其罪啊！」
这话缓和一些，带着温馨提醒的厕所文化。
见洪三江不讲话，美女老板施施然起身告辞，留下洪总独自呆坐在沙发上。
三人来到办公楼外，墨云飞疑惑地问：「冼总，你真的要买这套豪宅？」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美女老板扭头幽怨地对视墨云飞半秒，搞得墨云飞心里发毛。
「啊……不买！那你为何这样啊！」墨云飞非常疑惑。
「我不买，给你买啊！」
美女老板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说完，一挥手，示意墨云飞和江工先上车，施施然扭着屁股走到远处的树荫下，拿出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过了约半个钟，洪三江的办公室桌面电话依次响起。
「你好啊，雷局长---」
「……」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气得洪三江脸色铁青，拔掉电话线。
第二天一大早，美女老板把墨云飞唤入办公室，告诉墨云飞：「那个洪总……嗯，他答应一千三百万卖了，如果你想要，上午就去交款。」
墨云飞心中腹诽：「我买房子，你讲价，算怎么回事儿？」
但是考虑到这话上不了台面，房子呢——自己确实也喜欢，因此没点破美女老板的小心思。
出了办公室，墨云飞去银行开好一张一千三百万支票，来到销售部。
签完购房合同后，在一众型哥靓女瞩目下，欧阳晓婷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露出灿烂笑容，稍稍低头的同时，将上半身略略后仰，腰部稍稍前倾，双脚同时一翘，蹦到了墨云飞面前，双手递上名片：「我叫欧阳晓婷，以后多关照！」
墨云飞接过名片及礼品袋，微笑着回答：「谢谢，以后互相关照！」
经过走廊时，墨云飞听见三名女销售员躲在绿植后面窃窃私语。
「好年轻、好靓仔呀！」
「一千三百万啊，一次性付款！」
「我看看，合同上有电话没有？」
「你想干吗啊，嘻嘻嘻。」
其中一名女孩还鬼鬼祟祟地探头望了一眼墨云飞，与墨云飞目光接触后，吐了一下舌头，缩回头去。